花园中学的教室与炉子中学有很大的不同,最明显的一点,就是里面有两块黑板,一块立在讲台前面,老师上课的时候用来板书,这在所有的学校都是一样的,直到2010年代,因为多媒体的广泛应用,才逐渐被各种演示屏幕所取代;另一块立在教室后面的墙壁上,第一次看到它的时候,我还纳闷:这块黑板用来干什么呢?
不久,后面一块黑板的用途就揭晓了,那是一个晴朗的下午,语文老师刘大正把我叫过去,交给我一本《唐诗三百首》和几只粉笔,对我说:“龙飙松,你选几首课本里没有的诗抄到后面黑板上去吧。”
拿着略显单薄的唐诗,看着手头白色夹杂着红黄绿蓝的粉笔,对着漆黑发亮仿佛在假期里刚刚油漆过的黑板,我的头皮有点发麻:这可是一项从来没有做过的事啊,刘老师也没说抄什么,怎么抄,真是难为我了。
虽然感到为难,可我不是一个轻易就退缩的人,更何况这是老师交代的任务,不仅要完成,而且要漂亮地完成。
情急之下,我想到了一条捷径——先去看看其他班级是怎么弄的。
我首先走进了隔壁的49班,让我失望的是,他们的黑板也是漆黑发亮地呆在那儿,没有一点生气。
也许三年级的黑板会不一样吧,我跨过几间教室,走进了由语文老师任班主任的44班。
真漂亮!我不禁为眼前五光十色的粉笔图景而感叹:整个黑板就像一幅精心描摹的图画,不仅有诗词、语文知识,还有一些成语故事、记忆技巧,每一个版块之间,有时用简单的线条隔开,有时留着空白,还有一个地方,居然用一棵挺拔颀立的树干来分隔,上面的树冠,又恰到好处地点缀着标题左右的空地,在黑板的右下角,也许是内容写完了,也许是有意留了一点地方,用粉笔画了一丛青翠的小草与藤萝,上面盛开着几种颜色的花朵……
就照这个样子去做吧,我默默地为自己打气。
当我满怀信心地回到教室,站在黑板前的时候,才发现真要做出一块44班那样的黑板实在是太难了。
最先难住我的就是整体计划,由于是第一次对付这么一块黑板,虽然大体上有了“三分天下”的想法,每一块到底能够写多少内容我却没有一点概念。
最开始,我想装一篇标题好像是《匆匆》的散文进去,才抄了两段就发现根本没办法挤下全文,甚至整块黑板都用上都剩不了多少,只好推倒重来。
接着,我准备抄一篇唐诗,格律整齐不用想排版,可写了三行,又发现内容太少了,而且每行短短的七个字,也有点寒碜。
最后,还是站在旁边看热闹的邓华玉提醒我,老老实实先画一些细细的行间线,再大致算一下每行能写多少字,按总数留一点余地去选内容。
接着让我为难的是点缀性内容,以当时一个初二学生的水平,知识面确实太窄,即使像我这样喜欢阅读的人,脑子里也没有太多可以搬上黑板的成语故事或者汉语知识之类,急切之间又无法找到任何参考书籍,记得不太牢靠的东西也不敢往上面挪,总不能把44班那样的小版块完全照抄过来啊。
这时候,我做事不求完美的风格马上露出了头,既然没有这方面的东西,那就不搞算了,干脆抄几首唐诗、弄一篇新诗算了。
东拼西凑,总算把黑板的大部分空间塞满了东西,很久没写粉笔字的手已经累得指头都伸不直了,一眼看过去,那些字有大有小,并不如想像的那么整齐,但要全部擦掉重新抄写,我却没有这份勇气。
不仅如此,更让自己不能满意的是,整块黑板除了标题用大字、彩色粉笔书写之外,再没有任何的点缀,显得特别死板,我倒是想像44班那样弄一些线条方格和花花草草,可我从来没受过这方面的教育,凭记忆试着画了几笔,实在别扭得要命,赶紧擦掉。
怎么办?我把目光投向旁边的邓华玉,手中的粉笔也递了过去,她却是一个劲地摆手;再望向尹红松、罗永中,他们马上躲开了,甚至跑出了教室。
既然是刘老师交代的任务,还是去找他求救吧。
仿佛是要故意考验我,刘老师房子的门紧闭着,很少在工作日回家的他,居然回花园街上吃晚饭去了。
正在我徘徊于刘老师门口的时候,旁边房门口伸出了一个美丽的头颅——邓了艳老师出来了。虽然她不是我的任课老师,但她总是一个老师啊,学生碰到难题的时候,什么老师都是可以请教的吧。
听明白我的意思后,邓老师一边说“我也不太会画图”,一边又说“先去你们教室看看吧”,然后走在了我的前面。
进到教室,我不敢多看邓老师的表情,生怕她对我忙乎了老半天的成绩不满意。没想到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抄得蛮好啊”,说完便从我放在课桌上的一堆粉笔头中挑了三支,先是细细地描了一些或曲或直的线条及一些隐隐约约的图案,接着将它们描明、加粗、上色,不时又在我原来写好的标题上用别的颜色描一下边……
才几分钟时间,就在我目瞪口呆尚未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邓老师已经放下了手中所有的粉笔,微微地喘着气,说:“就这样吧,你可不要告诉刘老师是我帮你画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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