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此起彼伏的蝉鸣不绝于耳,现下的风冷也唯有通过鸡叫蝉鸣来判断昼夜。
早在数月前,整个姜国已覆灭在楚帝十万铁骑之下。
风晴雪安静地坐在床边从怀里拿出一叠早就被雨水晕开而无法辨别出字迹的信纸。
这三十六封信皆是出自拓跋陌之手,那是她还在边疆时,拓跋陌每月不迟不晚命人送来的信件。
“阿泠,听闻十月的边塞风沙极大,这是我亲自为你熬的雪花露,护嗓润喉,效果甚好。切记保护好自己,我在都城等你,望汝平安归来。”
“阿泠,听闻边塞已经开始降雪,我送来的狐袭大氅可有穿在身上?行军打仗时,切记保护好自己,我在都城等你,望汝平安归来。”
“阿泠,你受伤了?严重吗?不管严不严重,我命人送来的天山雪莲,千年人参你都给我好生吃了。我知你已下定决心,就不会再做改变。切记莫要再让自己受伤,我在都城等你,望汝平安归来……”
再也无法看到信上的内容,然而这些令她捱过边塞每一天的书信早就铭刻在心,就如同杀父灭国之仇一样,即便是她想忘也忘不掉。
今夜过后,不管是她还是拓跋陌终将如覆灭的姜国一般消失不见。
清冷的月辉透过窗棂照在她苍白死寂的脸上,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这时突然响起。
“你这个疯女人!”
门被人突然撞开,满身戾气的拓跋誉拽住风晴雪的衣襟怒喝道。
他怎么也不敢相信,他最疼爱的胞弟竟然傻到心甘情愿被这个女人给毒死。
是的,这几个月以来,风晴雪暗中在饭菜中放入了无色无味的毒药,这种毒药能让人在无法察觉的情况下慢性中毒,最后毒发暴毙而亡。
被拓跋誉拖走的风晴雪却笑道:“拓跋陌中的乃是无药可救之毒,就算你杀了我,他也不可能活得过今晚。”
“你……”拓跋誉看着眼前愚蠢的女人,咬牙切齿地逐字说道,“若不是陌儿护着你,你早就不知道在边塞死过几百次!你以为当初风晋的死真是陌儿所为?”
风晴雪脸上的笑蓦地一僵随即又笑道:“你以为现在凭你随意编个理由我就会信?”
拓跋誉紧攥着双拳,恨不得将眼前的女人生生凌迟,他语气无比阴沉地说道:“当年姜帝害怕风晋功高盖主,便故意派人泄露他的行踪,好让陌儿知道。
在接到消息后,陌儿当时一直犹豫不决,最后他决定就像现在对你一样,挑掉你爹的手筋让他成为废人。不过让陌儿措手不及的是,当他正要救你爹离开的时候,你爹却被他副将也就是这次前来护送的汤将军所杀。”
月光下,风晴雪脸上的笑意早已荡然无存,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心头,她迟疑道:“不可能……你一定是在骗我。”
“骗你?那你可知为何已过子时而你却并未毒发?”
风晴雪在一怔之后,神情恐慌地摇头道:“不会的!这不可能!”
“百年前在风家流传下一颗叫月簪花的种子,相传月簪花有起死回生,解百毒之效,但却唯有心爱之人的鲜血才能使得月簪花开。你猜得没错,当初陌儿在悬崖下找到你时,便是用这月簪花救的你。”
拓跋誉残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若不是陌儿临死前都要我发誓保全你的性命,我拓跋誉势必要将你挫骨扬灰。你走吧,从今以后都不许再踏入我姜国半步。”
寂静的月色下,风晴雪面如死灰地瘫在地上。
拓跋陌被她亲手给毒死了?这分明是她想要的结果,然而此时她却恨不得这只是自己做的一场梦。
殷红的鲜血如断线的泪珠自她眼角滑落,夜空中发出她凄厉的哭喊声。
她爱过拓跋陌,更恨过拓跋陌。这种恨就算到她死,她亦是不能原谅他,不能原谅他甘之如饴地品下她的毒药,不能原谅他在卸下残忍的面具后,到头来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她。
意识逐渐变得模糊,她紧攥着手里的祥谢簪,在迷蒙中仿佛看到金色的阳光倾洒在她白皙的脸颊上,拓跋陌浅笑着将雪色的月簪花别在她乌黑的发间。
“若有来世的话,再嫁我一次可好?”拓跋陌俯身轻柔地在她耳边说道。
还记得风晴雪幼时曾对他许诸道,若是他能使得这月簪花开,他不管提出如何过分的要求她都会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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