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儿坐在案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方素净的帕子。
案上的茶早已凉透,屋内静得只剩下她细碎的呼吸。
门外丫鬟低声禀道:“夫人,赵公子已在花厅候着。”
她收拾好情绪,抬手理了理鬓角,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请他进来。”
赵子明步入室内,步履一如既往的爽朗,眉宇间却浮着一丝凝重。
他见她神色寡淡,心头微紧,试探着问道:“婉儿近日可安?”
苏婉儿淡淡点头,眉目间没有起伏:“府中一切如常,赵公子,婉儿有要事相托,还望你能帮忙。”
赵子明心头一动,压低声音道:“婉儿但说无妨,只要在下能办得到,必竭尽全力。”
她递过一只小巧的锦袋,语气不带丝毫波澜:“你去江南寻梅若兰,告诉她,只要她肯应允此事,这些银两都是她的,事成之后,再送她出城,永不相见。”
赵子明一愣,目光落在那锦袋上,似乎还未反应过来:“婉儿,你当真要这样做?”
苏婉儿低垂着眼睫,声音淡漠到仿佛与自己无关:“李府无子,凌风日日为此苦恼,旁人只道我贤德,却不知我日日在自责,若兰家境贫寒,若能借此脱困,岂不是两全其美?”
赵子明咬牙,压制着心中的不忿:“可你……可你明明不必这样委屈自己。李凌风他……”
“赵公子。”她截断了他的话,抬眸,眼中水光闪动,却极快地隐去,“你可知,世间有些事,并非情愿便能如何,你只管去办,余下的事不必多问。”
赵子明看着她,喉头发涩,终是接过了那锦袋,低声道:“好,我去。”
他转身离去,步伐却沉重了许多。
苏婉儿独自坐了许久,指尖无意识地握紧了帕子。
她的心里一片疼痛——明明是自己亲手安排,却仿佛每一刀都割在自己心头。
夜深时分,她悄然唤来心腹丫鬟青杏。
“你明日随赵公子去江南,务必亲自见到梅若兰,将我那封信亲手交给她。”
苏婉儿的声音冷静到近乎无情,“若她不愿,便当此事未曾发生,银两也一并送她。”
青杏低头应诺,声音轻若蚊蚋:“夫人……若是梅姑娘问起缘由,该如何回话?”
苏婉儿闭上眼,指尖微微颤抖:“便说是婉儿一己之私,不关旁人。”
青杏应了声,退下。
翌日清晨,赵子明与青杏一道,马车向南而去。
江南初春,细雨如丝。
梅若兰正立于河畔柳下练习新舞,见赵子明与一位素衣丫鬟远远而来,心里已有几分猜测。
“赵公子,怎的有闲来此?”她收了舞姿,笑意淡然,眼中却带着本能的警觉。
赵子明看她一眼,神色复杂,只道:“若兰姑娘,这位是苏府的青杏姑娘,夫人有一封信要亲交与你,拜托你过目。”
梅若兰接过信笺,指尖微凉。
她看着那熟悉的字迹,心口莫名跳得厉害。
她展开信纸,字字句句落在眼底——
“若兰姑娘,婉儿今日冒昧相求,只望你能应允一事,与我拙夫李凌风同处一夜,待诞下子嗣,婉儿自会厚赠银两,保你安然离开,若兰家中艰难,婉儿亦不忍你受苦,此事事关李府声誉,还望姑娘慎重。”
梅若兰一时愣住,指尖紧扣在信纸上。
她的心里,是羞愤,是愕然,还是一丝近乎屈辱的隐痛?她自己也分不清。
赵子明低声道:“若兰姑娘,夫人也是无奈之举,你若愿意,这银两都是你的,若不愿,便当此事从未发生。”
青杏静静地将那只锦袋放在她身前。
梅若兰沉默良久,慢慢抬起头来,神情淡淡:“夫人果然是个聪明人,只是,世事无常,如今落到我头上,也不过是时运不济。”
她把信纸叠好,轻轻摩挲,“赵公子可知,为何世人都说李府夫人贤德?”
赵子明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梅若兰嘴角勾起一抹冷淡的笑意:“因为她肯把自己的痛苦,变成旁人的机会。”
她低下头,望着那只锦袋,指尖缓缓敲打着案面,内心掀起翻江倒海。
她想起了母亲病榻上的呻吟,想起家中入不敷出的困窘,想起那些无数个夜晚,自己在寒风中强装镇定跳舞,只为博得几文赏银。
她曾经以为,自己有朝一日能靠技艺出人头地;她也曾以为,自己会有一个温暖的家。
可这一切,在苏婉儿的信中,竟变成了一个筹码。
她的牙齿轻轻咬着下唇,心头的屈辱、愤怒、无力,席卷上她的心头。
可最终,她还是抬起头,声音出奇的平静:“好,我应了,但我有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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