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使是个瘦巴巴的年轻人,靴子上沾满了灰尘。
他低着头走进房间,微微颤抖着双手将一封密封的信呈递给阿瑞亚。
阿瑞亚面无表情,迅速而精准地撕开了封蜡。
当她的目光扫过信的内容时,她不耐烦地点点头,打发走了信使,紧紧地攥着那张羊皮纸。
与此同时,露娜还在襁褓之中,却有着比最锋利的刀刃还要敏锐的头脑。
她在摇篮里满足地咯咯笑着,眼睛盯着育儿室天花板上盘旋的图案。
她知道那封信里证实了——无可辩驳的证据,证明了伦纳德的背叛。
第一块多米诺骨牌已经倒下。
茜丝是阿瑞亚信任的知己,她站在门口,平时镇定自若的脸上满是焦虑。
那些悄声的低语、鬼鬼祟祟的眼神、深夜的会面——她把这些线索拼凑起来,织就了一幅肮脏的欺骗之网,而织网的人正是阿瑞亚口中的丈夫。
她为女主人感到心痛,为一段她曾坚信坚不可摧的爱情的破碎而心痛。
她深吸一口气,走向阿瑞亚。
“夫人,”她开口道,声音几不可闻,“我……有件事我必须告诉您。”
阿瑞亚仍在为信中的内容而震惊,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等会儿,茜丝,”她喃喃地说,声音空洞,“等会儿再说。”
但茜丝坚持着,她的忠诚战胜了恐惧。
“夫人,是关于主人……关于伦纳德勋爵的事。”这句话悬在空气中,充满了不言而喻的深意。
阿瑞亚的目光猛地抬起,如碎玻璃般锐利。“他怎么了?”
茜丝犹豫了一下,然后脱口说出了真相:“他……他有了别的女人。有一座隐秘的庄园……还有一个孩子……”这些话如洪流般涌出,带来了背叛和心碎。
阿瑞亚的脸色变得煞白。
她周围的世界似乎倾斜了,房间里熟悉的舒适景象扭曲成了怪诞的模样。
她的呼吸在喉咙处凝滞,一声哽咽从她的唇边逸出。
那些年的忠诚、共同的欢笑、低语的承诺——这一切,都是谎言。
她平日里轻松戴着的优雅镇定面具碎了,露出了底下的痛苦。
无声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划过精心涂抹的脂粉。
她踉跄着后退,伸手抓住墙上挂着的挂毯支撑自己,那厚实的质地摩挲着她颤抖的手指。
她所知道的世界,那个建立在爱与信任之上的世界,已经碎成了无数无法修复的碎片。
她没有尖叫,也没有愤怒。
痛苦太深、太沉重,无法用外在的方式表达。
她瘫倒在地上,在奢华的房间里,成了一个破碎的身影,身体因无声的抽泣而颤抖。
在城堡的另一处,一间光线昏暗、可以俯瞰训练场的房间里,露娜的大哥坐在那里,曾经强壮的双腿如今已萎缩无用,他望着窗外,嘴里满是苦涩。
他曾经是一位有前途的法师,他的天赋让许多人羡慕不已。
但一次鲁莽的魔法反噬,让他成了残废,陷入了绝望。
现在,只剩下力量的幻影,不断提醒着他失去了什么。
轻轻的敲门声在房间里回荡。
“进来。”他说,声音平淡,毫无感情。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小小的身影在走廊摇曳的火把光中显现出来。
是露娜,由她的保姆抱着。
他无法解释,但他的小妹妹身上有某种东西吸引着他,不仅仅是她天真的咿呀学语和睁得大大的眼睛。
保姆把露娜放在地上。
她朝他爬过来,小手伸了出来。
当她爬到他身边时,她含糊地说了些听不懂的话,然后指着他桌子上一本破旧的小书。
那是一本关于古代 治愈魔法的论文,早已被遗忘,被当作传说弃之一旁。
他看了看书,又看了看露娜,
后来,他独自在房间里,打开了那本书,手指顺着褪色的字迹摸索着。
他发现了一段关于一个仪式的描述,那是一个复杂而危险的魔法,据说可以恢复失去的魔力,治愈最深的伤口。
希望,一种他多年未曾感受过的感觉,在他心中开始涌动。
这会是答案吗?
这会是他摆脱吞噬他的黑暗的出路吗?
在城堡的另一翼,露娜的二哥焦躁地踱来踱去,脸上满是忧虑。
他被最亲密的朋友背叛了,这次背叛让他陷入了一个魔法陷阱,慢慢耗尽他的力量。
他能感觉到那邪恶的魔法在啃噬着他,不断提醒着他的脆弱。
一张折叠的小纸条从他的门缝下塞了进来,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打开纸条,眼睛扫过那神秘的信息。
上面详细描述了他朋友的背叛、这疯狂背后的手段,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还有一个破解魔法的方法。
他感到一阵愤怒,对朋友的背叛燃起了熊熊怒火。
但在愤怒之外,还有一丝希望。
他有了一个机会,一个夺回自己生活的机会。
当露娜被放回摇篮,渐渐入睡时,她的唇边浮现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
这座曾经坚如磐石的城堡,如今成了一个情绪沸腾的熔炉,随时可能爆发。
轻轻的敲门声吓了阿瑞亚一跳,把她从悲痛的沉思中拉了回来。
又是茜丝,她脸色苍白,神情憔悴。
“夫人,”她低声说,“卢修斯少爷……他想见您。”卢修斯是阿瑞亚最小的儿子,是个开朗快乐的男孩,非常爱他的母亲,脸上总是挂着笑容。
这么晚了他提出见面的请求,让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站起身来,双腿颤抖着,抚平了皱巴巴的裙子。
“告诉他我马上就到。”她说,声音也在颤抖。
当她转身要离开时,她停了下来,目光落在壁炉上方挂着的伦纳德的画像上。
她的“还有,茜丝,”她又说道,声音低沉而危险,“把我的珠宝拿来。是时候我们好好谈一谈了。”
荣耀堡垒中的空气仿佛带电一般,弥漫着不言而喻的指责,还隐隐有刺鼻的硫磺味——这是有人在调配强力真话药剂的明显迹象,而每个人都知道是谁在这么做。
艾瑞亚夫人平时总是一副沉着优雅的模样,此刻却像一只困在笼中的狮鹫,在她的房间里踱来踱去,她那淡紫色的丝绸长袍像一场正在酝酿的风暴般在她身边飘动。
小露娜坐在一个天鹅绒垫子上,晃着胖乎乎的双腿,哼着一首欢快得有些让人不安的曲调。
她知道,哦,她太清楚了,精心打造的完美的伦纳德勋爵形象即将碎成无数闪闪发光、锋利如剃刀的碎片。
“他不会的,”艾瑞亚低声说道,与其说是对别人说,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她的声音因强忍泪水而变得沙哑。
“他不可能这么做。”
露娜停止了哼唱。
“但他就是做了,”她尖声说道,她那细小的声音带着一种与其年龄不符的令人不安的清晰。
“艾瑞亚阿姨,你值得拥有比一个花心、爱说谎的……大坏蛋更好的人!”
艾瑞亚猛地转过头,尽管露娜年纪小,还喜欢用粗俗的话骂人,但她总能一针见血。
说实话,谁能反驳“大坏蛋”这种说法呢?
这莫名地让人感到解气。
与此同时,伦纳德勋爵在他的书房里汗如雨下,而艾瑞亚和露娜对此一无所知。
他精心编造的不在场证明正像一座过期的姜饼屋一样迅速崩塌。
心急如焚的茜丝出于对女主人的忠诚而调配的真话药剂即将揭穿他的真面目。
这就像看着一场慢动作的火车相撞事故,既让人着迷又让人害怕。
他一直那么“小心”,那么“聪明”。
他没想到一个掌握着未来知识、词汇量惊人的孩童会坏他的好事。
当堡垒上层的这场闹剧正在上演时,其他地方发生了一种奇怪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变化。
仿佛笼罩在艾瑞亚儿子们头上的那团令人窒息的厄运之云变薄了,让一线希望透了进来。
大儿子因魔法反噬而残疾,此刻他萎缩的手突然有了刺痛感。
难道是真的吗?
他早已放弃的治疗魔法难道又开始起作用了?
二儿子被他那背信弃义的“朋友”困在了一个魔法契约里,此刻他发现了一个漏洞,那看似坚不可摧的禁锢之墙上出现了一条细微的裂缝。
他涌起一股几乎被遗忘的愤怒,这股强烈的情绪有可能成为他挣脱枷锁的动力。
小儿子曾经挥霍自己的潜力,沉醉于早期的成功之中,此刻他突然感到一阵羞愧,心中重新燃起了一丝雄心。
他拿起那本落满灰尘的魔法书,一种奇异的使命感笼罩着他。
仿佛是露娜打破了现状,她那孩子气的对命运的反抗,在堡垒的每一处激起了涟漪,不仅改变了艾瑞亚的命运,也改变了她儿子们的命运。
堡垒本身似乎也松了一口气,当浓重的硫磺味与希望的甜美香气混合在一起时,这是一种奇怪而又意想不到的组合,预示着未来虽然充满不确定性,但却生机勃勃。
就连平时对成人世界的复杂事务浑然不觉的小卢修斯也感觉到了空气中的变化,一种兴奋的刺痛感,一种预感,觉得有“大事”即将发生。
他抓起他的木剑,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任何冒险。
毕竟,如果一个婴儿都能撼动荣耀堡垒的根基,那他还有什么做不到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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