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晚,乐乐在儿童医院ICU。”
我堵在她晚宴的发言台前。
几个小时前,离婚协议,她签了字。
现在她一身珠光宝气,旁边站着她新男友。
她脸色铁青。
“急性白血病,感染,病危。”
“手术等你签字。”
她男友拦我,“沈放,有事冷静说。”
温晚声音又冷又硬。
“用儿子逼我?”
“沈放,你够了。”
我把手机怼过去。
屏幕上是病危通知。
她扫了一眼,像看垃圾短信。
“找我律师。”
“保安!”
我吼,“医生说再拖就没救了!”
“那是你儿子!”
她终于正眼看我。
眼神里什么都没有。
然后,又喊,“保安。”
1
保安的手已经搭上我的胳膊。
很用力。
温晚看着我,眼神冰冷。
“沈放,别在这发疯。”
“乐乐真有事,我的律师会第一时间通知我。”
她旁边的男人,叫秦浩,一个靠并购发家的律师。
秦浩推了推金丝边眼镜。
“沈先生,扰乱公共秩序,我们可以报警。”
我甩开保安的手。
力气很大,他们踉跄了一下。
“报警?”
“我儿子在ICU抢救,你让我报警?”
我指着秦浩,“你算什么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份?”
周围的宾客已经围了一小圈。
窃窃私语。
“这不是沈放吗?温晚的前夫。”
“听说离婚闹得很僵,抢孩子?”
“看这架势,八成是来要钱的。”
温晚脸上挂不住了。
她往前一步,声音压低,但每个字都像刀子。
“沈放,我再说一次,出去。”
“别逼我做得更难看。”
我看着她,心脏像被一只手攥住,喘不过气。
“难看?”
“还有比眼睁睁看着儿子可能死掉更难看的吗?”
“温晚,你还是不是人?”
秦浩脸色一沉,挡在温晚身前。
“说话注意点。”
两个保安再次上前,这次直接架住我。
我挣扎。
“放开!”
“温晚!乐乐早上说想吃你做的草莓布丁!”
“他现在浑身插满管子!”
“他才五岁!”
温晚的身体似乎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
但她很快站稳。
对着保安命令:“把他请出去。”
那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像巨石砸在我心上。
我被拖拽着往外走。
经过秦浩身边时,他低声说了一句。
“沈放,时代变了,纠缠没用。”
宴会厅厚重的大门在我身后关上。
隔绝了里面的觥筹交错。
也隔绝了我最后一丝希望。
我瘫靠在冰冷的墙壁上。
手机屏幕还亮着。
ICU门口的照片,孤零零的。
2
冷风吹在脸上,稍微清醒了一点。
我掏出手机,手指抖得厉害。
拨通了张医生的电话。
“沈先生?温女士还没到吗?”
张医生的声音透着急躁。
“感染指标还在升,必须马上手术清除感染灶。”
“再拖下去,可能诱发器官衰竭,那就…”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我懂。
“她不信我。” 我声音干涩。
“她觉得我在闹事,要签字…很难。”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沈先生,按规定,直系亲属签字是必须的。”
“现在这情况,每一分钟都很关键。”
“你…再想想办法。”
挂了电话,我靠着墙滑坐到地上。
手机通讯录翻了又翻。
温晚的父母?他们早被温晚洗了脑,觉得我是离婚后 PUA 她的渣男。
她的闺蜜?更不可能,只会劝温晚离我远点。
目光停在一个号码上:秦浩。
上次离婚财产分割,他给过我名片。
我几乎没有犹豫,拨了过去。
响了很久才接。
背景音还是晚宴的喧闹。
“沈放?有何贵干?” 秦浩的声音带着胜利者的傲慢。
“秦律师,乐乐的情况是真的。”
“ICU,病危通知单我发给你看。”
“请你转告温晚,让她立刻过来签字。”
那边轻笑一声。
“沈先生,同样的把戏玩两次就没意思了。”
“温晚委托我全权处理你的骚扰。”
“如果你再纠缠,我会申请限制令。”
“另外,好心提醒你,诽谤温晚或者用孩子的事敲诈,后果自负。”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
我把手机狠狠砸在地上。
屏幕碎裂。
一个护士跑过来。
“先生,这里不能大声喧哗!”
她看到我通红的眼睛和地上的手机碎片,语气软了点。
“是…乐乐的爸爸吧?”
“张医生让我转告您,孩子的血小板掉得很快,急需输注。”
“但是…医院的特殊血小板库存紧张,可能需要家属想想办法,或者…动用备用方案。”
“备用方案风险很高。”
我猛地站起来。
“什么备用方案?”
“风险多高?”
护士被我吓了一跳。
“就是…成功率不高,而且副作用…”
她没说完。
因为张医生快步走了过来,脸色凝重。
“沈放,跟我来办公室。”
“最坏的情况,可能要发生了。”
3
张医生的办公室很小,一张桌子,两把椅子。
他示意我坐下,自己没坐,靠着桌沿。
“沈放,情况比刚才更糟。”
“乐乐的凝血功能在快速下降,常规血小板效果不佳。”
“我们需要一种非常特殊的成分血小板,CMV阴性,经过辐照处理,而且必须是匹配的血型。”
“这种血小板非常稀有,血库调用需要时间,至少24小时,甚至更长。”
“乐乐等不了那么久。”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我。
“所以,要么立刻手术清除感染灶,承担没有足够血小板支持的高风险,要么…”
他没说下去。
我接话:“要么启动那个高风险的备用方案?”
张医生点头,表情沉重。
“成功率不足三成,而且可能留下严重后遗症。”
办公室里只有空调出风口的微弱噪音。
我沉默了几秒。
然后,我拿出备用手机——刚才那个已经碎了。
找到一个号码,拨出去。
电话很快接通。
“是我。”
“儿童医院,需要紧急调配特需成分血小板,CMV阴性,辐照,匹配乐乐的血型… 对,立刻。”
“走特殊通道,最快速度空运过来。”
“授权码?” 我报了一串数字字母组合。
“好,保持联系。”
我挂了电话,看向张医生。
他一脸愕然地看着我。
“沈放,你…”
“血小板两小时内到。” 我打断他。
“冷链空运,直接送到医院楼顶停机坪。”
“你现在需要做的,是准备好接收和立刻开始手术前的一切准备。”
张医生显然没反应过来。
“可是…你怎么…”
“怎么调来的不重要。” 我站起身。
“重要的是,血小板能到。”
“但是,张医生,” 我看着他的眼睛。
“手术同意书,还是需要温晚签字。”
“这个问题,我没解决。”
说完,我转身走出办公室。
留下张医生一个人站在原地,脸上混合着震惊和难以置信。
走廊里,刚才那个护士看到我,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我径直走向ICU紧闭的大门。
门上的探视窗口,我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但我知道,乐乐在里面等。
等血小板。
等他妈妈签字。
4
我在ICU门口的地板上坐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走廊尽头的电梯门开了。
温晚和秦浩走了出来。
还有一个穿着医院行政制服的人陪着,脸色很严肃。
温晚看到我坐在地上,眉头皱得更紧。
她没理我,直接问那个行政人员。
“主任,到底什么情况?”
“为什么非要我再跑一趟?”
那个主任看了我一眼,然后对温晚说:
“温女士,情况紧急。”
“沈先生…设法调来了一批非常稀缺的特需血小板,正在空运途中,预计半小时内抵达。”
“一旦血小板到位,必须立刻进行手术。”
“手术同意书,现在就需要您签署。”
温晚愣住了。
秦浩也明显有些意外,但很快恢复镇定。
他上前一步,看着主任。
“主任,请问这批血小板来源可靠吗?”
“据我所知,这种级别的医疗资源调度,程序非常复杂。”
“沈先生是否有合法途径?医院方面核实过吗?”
主任显得有些为难。
“秦律师,来源我们无法在这么短时间内详查。”
“但送达途径是正规的紧急医疗空运。”
“现在最重要的是救治患儿。”
我站了起来,走到温晚面前。
隔着秦浩。
“温晚,听到了吗?”
“血小板马上就到。”
“签字。”
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和不解。
“沈放,你到底做了什么?”
“那些血小板…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秦浩插话:“温晚,不要冲动签字。”
“来源不明的血液制品,风险很大。”
“如果是非法途径获取,我们都会有麻烦。”
我的手机响了。
是刚才那个号码。
我接起来。
“降落了?”
“好,我让张医生立刻去停机坪对接。”
我挂了电话,看着温晚和秦浩。
“直升机已经降落在医院楼顶。”
“带着乐乐急需的救命血小板。”
“温晚,” 我一字一顿。
“现在,立刻,签字。”
“否则,一切后果你承担。”
温晚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她下意识地看向ICU紧闭的大门。
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秦浩还想开口阻拦。
我直接打断他。
“秦律师,这里没你的事。”
“这是我和温晚,还有我们儿子的事。”
“你要是再多说一个字,妨碍我儿子治疗…”
我的目光落在秦浩身上,带着从未有过的冷意。
他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温晚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她看着我,又看看ICU的门,再看看旁边脸色凝重的主任。
最终,她的目光落回到我身上。
里面情绪复杂,有震惊,有怀疑,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东西。
5
温晚最终拿起了笔。
她的手还在抖。
目光快速扫过同意书上的文字,然后在签名栏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字迹有些潦草。
主任立刻接过同意书,转身对旁边的护士说:“马上送去手术室!”
护士小跑着离开。
张医生带着两名助手,推着一个带有特殊冷藏标识的箱子,从电梯方向快步过来。
看到签好的同意书,他明显松了口气。
“血小板已核对无误,准备手术!”
张医生没看我们,直接带人冲向了手术室方向。
走廊里只剩下我们三个人,还有那个站在一旁略显尴尬的主任。
手术室的红灯亮了起来。
温晚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盏灯,直到它亮起。
然后她转过头,看向我。
眼神里的冰冷似乎裂开了一条缝,透出震惊和更深的困惑。
“沈放,你告诉我。”
“那些血小板,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种级别的资源,不是普通人能调动的。”
秦浩也插了进来,语气带着探究和一丝警惕。
“是的,沈先生。虽然现在救孩子要紧,但事后,关于这批血小板的合规性…”
我没等他说完。
“秦律师,” 我冷冷地看着他。
“我儿子在里面手术,你现在跟我谈合规性?”
“你是以什么身份在问?”
“温晚的男朋友?还是她的律师?”
“如果是前者,这不关你的事。如果是后者,等我儿子手术成功了,随时恭候你的法律咨询。”
秦浩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没再说话。
我转向温晚。
她还在等我的答案。
“怎么回事不重要。” 我说。
“重要的是乐乐能得救。”
“温晚,你现在只需要在这里等着。”
“或者,如果你觉得不适,可以先回去,手术结束我会通知你。”
我的语气很平静,没有指责,也没有温度。
温晚似乎被我的话刺了一下。
她嘴唇动了动,最终没发出声音。
只是默默地走到旁边的排椅上坐下,双手紧握,眼睛盯着手术室的红灯。
秦浩站在她身后,脸色阴晴不定,几次想开口,又都忍住了。
那个行政主任见状,也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走廊再次安静下来。
只剩下我和温晚,还有那个站在她身后的男人。
以及手术室里,正在进行的,一场决定生死的战斗。
6
时间过得很慢。
手术室的红灯一直亮着。
走廊里的冷气开得很足。
秦浩几次想靠近温晚,低声说些什么。
温晚都只是微微摇头,或者干脆不理。
她的目光大部分时间黏在手术室门上。
偶尔会飘向我。
眼神里的探究和困惑越来越深。
有一次,她似乎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朝我走过来。
秦浩想拉她,没拉住。
她在我面前站定。
“沈放,乐乐五岁生日时,你说要带他去迪士尼。”
“后来…我们离婚了,就没去成。”
她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没看她,视线还盯着那扇门。
“等他好了,带他去。”
我的回答很平静,甚至有些冷淡。
她好像没想到我会这么回答。
愣了一下。
嘴唇翕动,似乎还有话说。
秦浩这时也跟了过来,站在温晚旁边。
“温晚,别想太多,乐乐会没事的。”
他又看向我,“沈先生,不管怎么样,谢谢你为乐乐做的一切。”
这话听起来很客套,甚至有点假。
我没回应。
温晚看了秦浩一眼,眼神复杂,然后又退回了椅子上。
走廊里再次陷入沉默。
只有偶尔护士推着车经过的声音。
又过了一个小时。
手术室的门还是紧闭着。
温晚的脸色越来越白。
她从包里拿出手机,解锁,又锁上,反复好几次。
我知道她在紧张。
我也紧张。
但我不能表现出来。
至少,不能在她面前。
突然,手术室的红灯灭了。
7
手术室的门开了。
张医生走了出来,摘下口罩,脸上带着疲惫,但眼神里有光。
温晚几乎是立刻弹了起来,冲到他面前。
秦浩也紧随其后。
“张医生,乐乐…乐乐怎么样?” 温晚的声音发颤,带着哭腔。
张医生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手术很成功。”
“感染灶清理得很彻底,生命体征暂时稳定下来了。”
“那批血小板非常及时,也非常关键,几乎是立刻就控制住了出血倾向。”
“可以说,没有那批特需血小板,后果不堪设想。”
温晚腿一软,差点瘫倒,被秦浩扶住。
她捂着嘴,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无声地哭泣。
秦浩一边扶着她,一边对张医生说:
“谢谢医生,医院的效率真是太高了。”
“后续的治疗和康复,我们会全力配合医院的安排。”
他的话刻意强调了“医院”,似乎想把功劳归于整个医疗系统。
我站在原地没动。
张医生看了秦浩一眼,没接他的话,目光转向我。
“沈先生,后续还需要密切观察,防治并发症。”
“乐乐的身体底子因为之前的化疗比较弱,恢复期会比较长。”
“不过,最危险的一关,算是闯过来了。”
我点点头,“谢谢张医生,辛苦了。”
温晚这时稍微平复了一些,她擦了擦眼泪,目光复杂地看向我。
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没说出口。
秦浩却在这时开口了,语气恢复了那种职业化的腔调。
“既然手术成功了,那关于之前提到的…嗯,医疗资源来源的问题,是不是…”
他话没说完。
因为我直接走到了他面前。
距离很近。
我能看到他镜片后眼神里的算计。
“秦律师,” 我的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
“你似乎对血小板的来源很感兴趣?”
“是想查清之后,向温晚邀功?”
“还是想抓住什么把柄,好继续控制她?”
秦浩脸色微变,“沈先生,请注意你的言辞。”
我没理会他的警告。
“或者,” 我继续说,目光扫过他和旁边的温晚。
“你只是单纯地想知道,我到底是谁?”
“以及,我能做到什么?”
8
我的问题悬在空气里。
秦浩的脸色更难看了,但嘴硬。
“沈先生,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只是关心温晚和孩子的安全。”
温晚没说话,只是看着我,眼睛里全是探寻。
我没再理会秦浩。
掏出那个备用手机——屏幕是好的那个。
当着他们的面,调出一个联系人。
联系人的名字很简单,只有一个字:“源”。
我按下拨号键。
电话几乎是秒接。
“沈放,血小板情况如何?” 对面是一个沉稳的男声。
“用上了,手术刚结束,暂时稳定。” 我说。
“那就好。医院那边有任何需求,随时协调。‘生命之桥’基金随时待命。”
“知道了。” 我说。
“另外,查一下秦浩,汇辰律所的合伙人。”
“我要他最近三年的所有业务记录,以及私人财务往来。”
“尽快。”
电话那头没有任何疑问,只回了一个字:“好。”
我挂了电话。
走廊里静得可怕。
秦浩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恐惧。
温晚猛地后退了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嘴唇哆嗦着。
“‘生命之桥’…是你…”
“那个你说…你说只是个小规模慈善互助的…”
她想起来了。
我们还没离婚时,我偶尔会处理一些基金会的事务。
她问起过,我只轻描淡写说是帮朋友做点小事,一个帮助重病患者的小组织。
她当时嗤之以鼻,觉得是我不务正业,搞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甚至在我们谈离婚财产时,她和她的律师(当时还不是秦浩)对这个基金会根本不屑一顾,认为不值一提。
现在,这个“小组织”调来了救命的血小板,用的是私人停机坪和紧急空运。
而我一个电话,就能让对方去查一个知名律所合伙人的底细。
温晚看着我的眼神,彻底变了。
里面有震惊,有悔恨,还有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陌生感。
秦浩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我没再看他们。
转身走向刚从手术室推出来的移动病床。
乐乐小小的脸上还戴着氧气面罩,睡着了,但脸色比之前好多了。
护士低声说着转ICU继续观察的注意事项。
我的注意力,现在全在儿子身上。
至于温晚和秦浩?
我暂时没空处理他们。
但有些账,迟早要算。
9
我跟着移动病床,一路到了ICU的隔离区外。
隔着玻璃墙,能看到里面忙碌的护士和各种仪器。
乐乐被安置在一张小小的病床上,身上连接着线。
张医生又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主要是关于探视时间和家属配合。
我一一记下。
温晚和秦浩远远地跟在后面,没有靠近。
秦浩的脸色依旧很难看,几次想拉着温晚离开,但温晚没动。
她的目光一直胶着在ICU里面,或者说,胶着在我身上。
我能感觉到她的视线,里面充满了混乱、恐惧和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脆弱。
等医生护士都安顿好,暂时离开。
温晚终于走了过来,秦浩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来,但保持着几步的距离。
“沈放…” 温晚开口,声音沙哑。
“对不起。”
“我之前…是我错了,我不该不信你,不该…”
她的话说不下去了,眼圈又红了。
我没看她,视线透过玻璃看着里面的乐乐。
“现在说这些没意义。”
“乐乐需要安静休养。”
我的平静似乎再次刺伤了她。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
“‘生命之桥’…还有你刚才那个电话…”
“你到底…”
她还是想问我的身份。
我转过头,终于正视她。
“温晚,我们离婚了。”
“我的事,和你无关。”
这句话像一道无形的墙,把她推开了。
她踉跄了一下,脸色煞白。
秦浩立刻上前扶住她,对着我怒目而视。
“沈放!你别太过分!”
我没理他。
这时,我的备用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新消息。
发件人:“源”。
内容很短,是一份文件链接,附带一句话:
“初步结果。比预想的还脏。”
我点开链接,快速浏览了文件的前几行标题。
涉及非法资产转移,代持协议,甚至还有利用职务之便操纵诉讼…
矛头直指秦浩,还有他背后牵扯的一些人。
我抬起头,目光落在秦浩身上。
他接触到我的眼神,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扶着温晚的手都松开了。
温晚也注意到了我的眼神变化和秦浩的反应。
她顺着我的目光看向秦浩,眼神里充满了惊疑不定。
10
我收起手机,目光没离开秦浩。
他试图维持镇定,但额头已经渗出冷汗。
温晚看看我,又看看秦浩,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
“秦浩,” 我开口,声音平静。
“你去年经手那个海外信托,收益不错。”
秦浩瞳孔骤缩。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他强装镇定。
“是吗?” 我往前走了一步。
“那家注册在开曼群岛的壳公司,账户流水…”
“够了!” 秦浩厉声打断,但声音发虚。
“沈放,你这是非法获取商业机密,我可以告你!”
我笑了笑,没有温度。
“告我?”
“等你先把自己从泥潭里捞出来再说吧。”
我拿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
秦浩紧张地盯着我的动作。
温晚也屏住了呼吸。
我把刚才收到的那份文件链接,直接转发给了温晚。
然后,把手机屏幕转向她。
上面显示“发送成功”。
温晚的手机几乎同时响了一声,提示收到新消息。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机屏幕。
然后猛地抬头看我,眼神里全是不可置信和…巨大的惊恐。
秦浩也看到了我的操作,脸色瞬间死灰。
“你…” 他指着我,手指因为愤怒和恐惧而颤抖。
我没理他,只是看着温晚。
“温晚,” 我说。
“这是我能给你的,最后一点体面。”
“看看你选的人,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看完之后,是报警,还是跟他一起亡命天涯,你自己选。”
温晚拿着手机,手抖得非常厉害。
她没有点开看,只是死死地盯着我。
秦浩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靠在墙上,眼神绝望。
走廊那头,电梯门又开了。
这次走出来的,是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
他们径直朝我们走来。
11
领头的警察目光扫过我们三人,最后落在秦浩身上。
“秦浩先生?”
秦浩的身体明显僵硬了,没有回答。
“我们接到举报,涉及经济犯罪,需要你协助调查。” 警察的语气很公式化。
“请跟我们走一趟。”
另一个警察已经上前,示意秦浩配合。
秦浩的腿软了,几乎是被警察半架着往电梯方向走。
他经过我身边时,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不甘。
温晚呆呆地看着这一幕,直到秦浩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门后。
整个过程,我一句话没说。
警察也没问我任何问题,仿佛他们的目标从一开始就很明确。
走廊里恢复了之前的安静,但气氛更加压抑。
温晚的目光从电梯方向收回,落在她的手机上。
屏幕还亮着,显示着我发给她的那个文件链接。
她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犹豫了很久。
最终,她颤抖着点开了链接。
文件加载很快。
她低着头,快速滑动屏幕。
脸色随着阅读的内容,一寸寸变得惨白。
从最初的震惊,到难以置信,再到一种混合着恶心和恐惧的表情。
我不知道她具体看到了什么。
但那份文件里,除了秦浩的经济问题,应该也包含了他利用温晚、甚至可能算计她财产的部分。
毕竟,“源”的效率一向很高,也很周全。
过了好一会儿,温晚猛地抬起头。
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看向我。
不是之前的困惑或惊恐,而是一种近乎崩溃的绝望。
“他把我婚前那套公寓…抵押了?”
她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嘶哑得厉害。
“用伪造的…我的签名?”
12
我看着温晚惨白如纸的脸,还有她眼底深处的恐惧。
那个问题,她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伪造签名进行抵押贷款,数额巨大。”
“银行那边,很快就会找上你。”
我的声音没有起伏,只是在陈述一个即将发生的事实。
温晚的身体晃了晃,像是承受不住这个确认。
她猛地抓住我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肉里。
“不可能…他怎么敢…”
“那房子是我爸妈留给我唯一的念想…”
她的声音破碎,带着哭腔,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彻底背叛后的歇斯底里。
“沈放,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她看我的眼神,充满了乞求和依赖。
和几个小时前,在宴会厅里那个高傲、冰冷的温晚,判若两人。
我轻轻挣开她的手。
“有没有办法,取决于你自己。”
她愣住了,不明白我的意思。
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问:
“温晚,你想怎么做?”
“是想追回你的房子,让秦浩付出代价?”
“还是想办法撇清关系,祈祷自己不被牵连进去?”
“毕竟,伪造签名贷款,银行追究起来,你作为房主,恐怕也难辞其咎。”
我的问题剖开她最后的希望,露出残酷的现实。
她看着我,眼神从乞求慢慢变成了茫然,然后是更深的绝望。
她似乎第一次真正意识到,她面对的不仅仅是情感的背叛,还有实实在在的、可能让她身败名裂甚至身陷囹圄的法律风险。
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身体沿着墙壁缓缓滑落,最终瘫坐在地上,目光空洞。
13
温晚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目光涣散。
整个人失去了所有神采。
我看着她。
几分钟前那个在慈善晚宴上光彩照人的女主人,现在狼狈不堪。
“温晚,” 我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去年年底,我提醒过你。”
“让你有空去查一下你名下资产的抵押记录。”
她猛地抬起头,眼神里闪过一丝茫然,似乎在努力回忆。
然后,是恍然大悟,接着是更深的绝望。
她想起来了。
那次是我们离婚后,因为乐乐的抚养费问题有过一次短暂通话。
我最后随口提了一句,让她注意核查资产安全,特别是房产抵押情况。
她当时的反应是极其不耐烦,认为我在咒她,或者想窥探她的隐私。
她直接挂了电话。
现在,那句被她当作垃圾信息丢掉的提醒,变成了现实。
我的备用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还是“源”发来的。
“银行风险控制部门已启动对该笔抵押贷款的紧急审查。预计两小时内冻结相关账户并联系房产所有人。”
我看完消息,把手机揣回兜里。
走到温晚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没多少时间犹豫了。”
“两个小时。”
“银行就会正式通知你,你的房子被非法抵押,并且贷款去向不明。”
“到时候,你想撇清关系都难。”
温晚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两个小时。
这是最后的期限。
把她逼到了悬崖边上。
她看着我,嘴唇哆嗦着,想要求救,想抓住最后的希望。
但她对上的,是我平静甚至冷漠的眼睛。
眼睛里没有丝毫的怜悯,也没有提供任何援助的暗示。
只有让她自己做出选择的无声压力。
14
温晚的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
地面的冰冷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
她看着我,眼神里最后的乞求慢慢熄灭,变成了一种决断前的挣扎。
过了几秒钟,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她开口了。
声音很轻,但异常清晰。
“我…我该怎么做,才能…撇清关系?”
她选择了自保。
优先考虑的是如何从秦浩的烂摊子里脱身,而不是追究他的责任,也不是保全那套充满回忆的房子。
我看着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心里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意料之中?或许。
但亲耳听到,还是有些东西沉了下去。
我没回答她的问题。
只是掏出手机,低头操作了几下。
温晚紧张地看着我,以为我是在帮她想办法,或者联系什么人。
我把手机屏幕转向她。
上面不是联系方式,也不是解决方案。
是我刚刚设置好的,一个倒计时。
鲜红的数字显示着:01:58:30。
“你的时间,开始了。”
我说完,收起手机,转身。
不再看她。
温晚愣住了,完全没想到是这个结果。
她看着我的背影,眼神从最后一丝期待彻底变成了绝望和难以置信的愕然。
“沈放!” 她叫我,声音带着哭腔和一丝尖利。
我脚步没停。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又响了。
不是震动,是急促的铃声。
在这个安静的走廊里,格外刺耳。
来电显示,是一个我极少会主动联系,但对方打来通常意味着大麻烦的号码。
15
我接起电话。
走廊里很静,电话那头的声音清晰地传过来。
“沈放,东南亚那边的矿出了点状况。”
是老徐的声音,他负责我海外的一些实业对接,语气罕见地透着焦急。
“第三矿区发生大规模塌方,初步报告…伤亡不明,但现场联系不上了。”
“当地合作方试图封锁消息,情况很混乱。”
我眉头立刻皱紧。
第三矿区是我投入最大的一个点,关系到下游几条重要生产线的原料供应。
更重要的是,里面有几百名工人。
“我马上过去。” 我当机立断。
“安排飞机,越快越好。”
“好,已经在协调航线,私人飞机两小时后可以在最近的机场待命。” 老徐回答。
“让你的人先想办法进现场,确保救援通道,控制住局面,等我到。”
“明白。”
挂了电话,我转身就要走。
时间紧迫,那边多耽误一分钟,可能就是人命关天。
温晚看我接完电话脸色不对,又听到了“伤亡不明”、“塌方”这些词,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消失了。
她下意识地站起来,挡在我面前。
“沈放,你要去哪里?”
“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她的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关心和恐惧。
我看着她,之前的冷漠稍微收敛了一些。
“有点急事,需要立刻出国处理。”
“乐乐这边,我会安排最好的人24小时看护。”
“医院这边,张医生你也可以随时联系。”
我绕开她,快步走向电梯。
温晚看着我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比如问我她该怎么办,比如那两个小时的倒计时…
但她最终什么也没问出来。
电梯门开了,我走了进去。
在她复杂的目光注视下,电梯门缓缓合上。
16
电梯门在我面前缓缓合上。
金属门板映不出我的表情,只留下温晚逐渐缩小的、失魂落魄的身影。
我没有去按电梯楼层。
几秒钟后,电梯门又开了。
我还站在原地。
温晚猛地抬头,看到我,眼神里瞬间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
她不顾一切地冲过来,抓住我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
“沈放!你没走?”
“你是不是…你是不是有办法?你告诉我!求你了!”
她语无伦次,抓着我的手臂,用力抓住这最后的希望。
我看着她。
看着她沾着泪痕的脸,看着她因为恐惧和绝望而扭曲的表情。
看着这个几小时前还高高在上、视我如无物的女人,此刻如此狼狈不堪。
我慢慢地、一根一根地掰开她的手指。
动作不带任何情绪。
“温晚,” 我说。
“我确实没走。”
她眼里重新燃起希望。
“因为,” 我继续说,看着她的眼睛。
“我改变主意了。”
“那两个小时的倒计时,取消。”
温晚的呼吸一窒,巨大的狂喜几乎要冲垮她。
她以为我心软了,要帮她了。
“但是,” 我的下一句话,让她坠入更深的恐惧。
“我决定亲自处理这件事。”
“处理你,处理秦浩留下的烂摊子,处理…我们之间的一切。”
“用我的方式。”
17
温晚被我最后一句话钉在原地,脸色煞白,眼神里写满了恐惧和不确定。
“你…你的方式?” 她声音发颤,“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
转身走到ICU的玻璃墙前,看着里面小小的身影。
护士正在给乐乐调整输液速度。
我看了几分钟,然后转头看向温晚。
“乐乐的情况暂时稳定,但后续治疗方案需要尽快确定。”
“白血病不是小事,需要系统、长期的治疗。”
“明天上午九点,张医生会组织一个专家会诊。”
“需要家属在场,听取意见,并且做决定。”
我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安排一件普通的工作。
温晚愣愣地看着我,似乎没跟上我的思路转变。
“会诊…我…我当然要去。” 她下意识地回答。
“好。” 我点头。
“另外,” 我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她。
“你那套公寓的抵押文件,我已经让人去处理了。”
温晚猛地抬头,眼里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你…你愿意帮我?”
“这不是帮你。” 我打断她的期望。
“秦浩动了不该动的东西,需要清理干净。”
“至于房子最后能不能拿回来,拿回来后归谁,现在说还太早。”
我再次将她抛起的希望轻轻按了下去。
让她明白,我出手,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事情本身需要解决,或者说,因为秦浩越界了。
温晚的表情再次变得复杂。
有感激,有困惑,但更多的是对我意图的完全不确定。
她不知道我到底想做什么。
是单纯解决麻烦,还是有更深的目的?
“明天上午九点,医院三楼会议室。” 我重复了一遍时间和地点。
“别迟到。”
说完,我没再给她说话的机会,转身走向电梯。
这一次,我按了下行键。
留下温晚一个人站在原地,面对着ICU里的儿子,和被我搅得一团乱麻、前途未卜的未来。
18
第二天上午九点,医院三楼会议室。
我提前到了。
张医生和几位专家已经在座,面前放着乐乐的病历和检查报告。
温晚准时推门进来。
她看起来一夜没睡,眼下有明显的阴影,但精心收拾过,试图维持体面。
她看到我,眼神躲闪了一下,然后在离我最远的位置坐下。
会诊开始了。
专家们轮流发言,分析病情,提出几种不同的治疗方案,包括化疗、靶向治疗,以及骨髓移植的可能性。
每种方案的利弊、风险、成功率、费用都讲得很详细。
温晚听得非常认真,时不时用笔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
轮到家属提问和表达倾向时,温晚看向我。
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也都集中在我身上。
我没说话。
只是对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示意她先说。
温晚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把决定权给她。
她犹豫了几秒,然后深吸一口气,站起来。
声音还有些微颤,但条理清晰地问了几个关于不同方案副作用和长期影响的问题。
专家们一一解答。
最后,温晚坐下,再次看向我。
这次,眼神里带着询问,也带着一种…等待判决的紧张。
我终于开口。
“骨髓移植。” 我的声音不大,但很清晰。
“寻找最优配型,安排最好的专家团队,费用不是问题。”
“我只有一个要求,最大可能降低对乐乐未来生活质量的影响。”
我的决定直接、干脆。
否定了其他风险稍低但可能效果慢或影响大的方案。
选择了最彻底但也可能需要承受更多前期痛苦的方案。
专家们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张医生点头:“沈先生的意见很明确,我们会立刻启动配型和准备工作。”
会诊结束。
专家们陆续离开。
会议室里只剩下我和温晚。
她站起身,走到我面前。
“谢谢你…为乐乐选择最好的。”
“但是…骨髓移植的费用,还有后续康复…” 她有些迟疑。
“我说过,费用不是问题。” 我打断她。
“温晚,” 我看着她。
“关于秦浩非法抵押房子的事情,初步处理结果出来了。”
“贷款合同因为伪造签名被认定无效,银行会向秦浩追偿。你的房子…保住了。”
温晚的眼睛瞬间亮了,巨大的石头落了地。
“真的?”
“嗯。”
她激动得想说什么,但被我接下来的话打断。
“但是,” 我看着她的眼睛。
“那套房子,我买下了。”
“用远超市场价的价格,从银行那边,也替你清偿了因为监管不力可能面临的潜在罚款。”
“房产证,现在在我名下。”
温晚脸上的激动和喜悦瞬间凝固,变成了彻底的震惊和不解。
“你…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 我站起身,走到她面前,距离很近。
“温晚,你现在一无所有。”
“除了…你还是乐乐的母亲。”
“而我,” 我俯视着她。
“是乐乐的父亲,也是你现在…唯一的依靠。”
“想留在乐乐身边照顾他吗?”
“想拿回你父母留下的房子吗?”
“那就…重新学着,做我的妻子。”
评论 0 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