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青龙坊的浓烟将启明星染成血瞳,我策马踏过满地碎瓦时,灼热气浪掀飞了帷帽面纱。焦黑的梁柱像巨兽骸骨刺破苍穹,空气中漂浮着尚未燃尽的账册残页,隐约可见"永昌粮号"的朱砂印——这正是朝廷委托转运江北赈灾粮的皇商。
"殿下小心!"紫鹃突然拽住我衣袖。绣金马靴前半寸,开裂的地缝里正渗出汩汩黑水,刺鼻的硝石味混着尸臭扑面而来。我蹲身捻起些微褐色粉末在指尖揉搓,硫磺与芒硝的比例竟与兵部火器司的配方分毫不差。
不远处,废墟深处传来铁器的碰撞声,十八名玄甲卫正用陌刀拨开残垣。忽然有人惊呼:"这具尸首不对劲!"我提起裙裾疾步上前,焦尸的右手死死抠着青砖缝隙,断指处镶着枚鎏金螭龙戒——正是昨夜刺客手上那枚。
而戴着鎏金螭龙戒的手掌死死抠着石缝,指向前日血书约定的方位。此处暗渠走向竟与翠缕献上的舆图完全重合,硫磺残渣在这里形成三寸厚的沉积层。
我蹲身捻起些微褐色粉末在指尖揉搓,硫磺与芒硝的比例竟与暗渠沉积层完全一致。
"取冰水来。"我扯下帕子捂住口鼻。当清水泼在焦尸胸腹,烫红的皮肉间赫然显现靛青刺青:双头蛇缠绕滴血弯刀,正是南梁国死士的标记。但更蹊跷的是,尸身左手虎口厚茧的位置——这是常年握笔的读书人才有的痕迹。
紫鹃突然扯我袖角。顺着她惊恐的目光望去,之见尸身大张的口腔内,竟有半截蜡丸在闪着微光。我用银簪挑出蜡丸时,玄甲卫统领的佩刀突然出鞘三寸:"殿下,此物应交由大理寺..."
我眸色一寒,利光闪过,他刀柄上的螭纹玉珏被我削落在地。我踩着滚落的玉珏碾碎蜡封,浸过药水的绢帛在晨光中浮现朱砂小楷:"惊蛰日,酉时三刻,玄武门换防,三长两短鹧鸪啼。"
"传令九门提督。"我将密信掷给身后暗卫,却见绢帛背面忽显墨迹——遇热才显形的第二层密文,画着蜿蜒的暗渠与十二道红叉,正是翠缕用命换来的那幅舆图完全体。当红叉位置与六部官署重合时,我脊背窜起森森寒意。
"皇姐好兴致。"楚天阔的蟒纹皂靴踩碎半截焦骨,他身后大理寺的人马已将废墟团团围住,"这查案的事何须亲力亲为?不如把证物交给..."他目光黏在我手中密信上,像嗅到血腥的豺狼。
我忽然指向东南角:"皇弟可闻到龙涎香?"趁他怔忡刹那,袖中暗镖已击碎残墙后的陶瓮。二十余封未燃尽的密信如白蝶纷飞,其中一封正飘落在他金线蟒纹的袍角上——落款处南梁国国玺的朱砂印鲜艳欲滴。
楚天阔脸色骤变,抬脚要碾碎信笺时,我甩出银丝缠住他脚踝:"皇弟小心,这上面可沾着化骨散呢。"大理寺少卿裴怀瑾恰在此时带人赶到,青年官员玄色官服上银线绣的獬豸在烟尘中凛凛生威。
"臣奉旨查案。"他展开明黄卷轴,目光扫过楚天阔袍角的密信时瞳孔微缩,"请二殿下移步大理寺叙话。"
我冷眼看着楚天阔被"请"上马车,转身却撞见裴怀瑾意味深长的目光。他借着接密信的姿势,将个冰凉物件塞进我掌心——是半枚染血的虎符,与昨夜所得严丝合缝。
回宫途中,马车帘外飘着细雨。随着车帘被风掀起的一角,恰恰好的露出了刑部大牢乌黑的檐角——三日前审讯死士的地方,此刻仿若传来阵阵凄厉鸦啼。
"殿下,您的手..."紫鹃忽然惊呼,慌乱地用手帕裹住我发烫的腕子,那些蓝纹竟像活物般在她触碰时扭动。我猛地抽回手,我的掌心不知何时显出靛蓝纹路。前世被灌下鸠酒时也曾见过这般诡谲花纹——只是那时纹路爬满的是仇敌的手。
想来应是触碰蜡丸时中的"千机引"之毒。这种南梁国秘毒每逢月圆便发作,要解药须得找到养毒人。
窗外惊雷炸响唤回了思绪,今年第一声春雷竟来得这样早。我攥碎解药瓷瓶,任碎瓷割破掌心。既然南梁国想要惊蛰之约,那便让这场局烧得更旺些——毕竟重生之人最不怕的,就是玉石俱焚。
更漏指向申时,我站在冰鉴前看着铜盆里的血水变得越来越黑。铜镜突然蒙上水雾,镜面浮现出支离破碎的画面:戴着青铜鬼面的男人将蛊虫埋入少女心口,那人的蟒纹靴与楚恒帝今日所穿竟一模一样。
镜中倒影忽然扭曲,前世记忆如毒蛇般继续啃噬着我的神经:南梁国皇宫地牢里,也有人在我腕间画过这样的蓝纹。那个戴着青铜鬼面的男人曾说:"惊蛰之日,本座来取蛊王。"
指尖突然传来灼痛,案头青瓷瓶里的绿萼梅急速凋零。花瓣落在密信残片上,遇血竟显现出新的字迹:"子夜酉时,太庙地宫。"这是用南梁国巫术书写的密文,唯有中千机引者可见。
我扯开衣襟,心口的蓝纹已凝成衔尾蛇图腾。紫鹃端着汤药进来时,药碗里的涟漪竟自动聚成箭头,直指东北方的蟠龙柱——那里竟藏着先帝封存的密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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