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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書 Inktalez
雄鸡第三声啼鸣卡在喉头，沈园上空的阴云凝成漩涡状。
沈墨白跌坐在倾颓的祠堂前，掌心的八卦镜碎片映出诡异画面：穿月白衫子的柳姑娘正在棺材铺扎纸人，发间玳瑁梳沾着血渍，案头摆着他幼时最爱的茯苓糕。
"少爷看脚下！"福伯沙哑的嘶吼被雷声吞没。
青石板缝隙涌出混着纸钱灰的黑水，数百具琉璃罐中的胎儿骸骨顺流漂来，在他脚边堆砌成莲花祭坛。
最小的那具骷髅突然张口，乳牙间衔着片玳瑁梳碎片。
沈墨白踉跄奔向棺材铺，百年槐树正在暴雨中燃烧。
七道铁索熔成赤红，树洞中那只戴着玛瑙扳指的手骨突然屈指成爪，将他的西装下摆钉入泥泞。
焦黑的树皮剥落处，显露出三十年前用胎血写就的合婚庚帖："沈门柳氏雪娥，配与沈氏槐根为妻..."
"这才是真正的棺椁。"福伯用桃木剑劈开树干，焦臭的尸油喷溅而出。
盘虬的树根纠缠着两具尸骨：柳姑娘的颈椎被铁链绞断，怀中紧搂着具婴孩骸骨；沈祖荫的右手插在她胸腔，指骨间缠着褪色的鸳鸯肚兜。
留声机刺耳的运转声穿透雨幕。
沈墨白回头望去，那台西洋机器竟漂在黑水中央，黄铜喇叭里传出变调的童谣："...亲儿犹作缠枝骸。"
所有纸人应声立起，画着沈家人面容的惨白面孔裂开笑容，眼窝里嵌着的槐树籽突然发芽。
"缠枝煞要成了！"福伯将八卦镜碎片按在沈墨白心口，反手将桃木剑刺入自己咽喉。喷涌的鲜血在雨水中绘出巨大符咒，老管家最后的遗言混着血沫："镜子...照...树洞..."
沈墨白颤抖着举起八卦镜，镜光扫过槐树焦尸的瞬间，留声机黑胶唱片炸成碎片。
每块都映出不同画面：七岁那夜他被按在棺材前滴血认亲；柳姑娘的银镯在雷击木上磨出镇魂钉；福伯偷偷将他的胎发缝进鸳鸯肚兜...
地底传来沉闷轰鸣，沈园地面裂开无数缝隙。
扎纸人们手拉手跳起傩舞，将焦黑的槐树枝插进眼眶。沈墨白在眩晕中看见柳姑娘的幻影，她腐烂的指尖轻抚他眉心："沈家用你的血延续诅咒...现在该用他们的骨重写族谱..."
第一道火舌窜起时，镇民们看见数百纸人托举着琉璃罐绕火狂奔。
那些浸泡胎儿的液体遇热蒸发，在空中凝成血色"囍"字。更夫发誓他听见火中传来《百鸟朝凤》的唢呐声，混着玛瑙扳指在骨灰中迸裂的脆响。
九年后秋分，省城来的考古队撬开沈园地窖。
穿白大褂的年轻学者蹲在水晶棺前，毛刷扫过棺盖刻文："光绪廿三年霜降子时生人，沈氏缠枝棺主。"
闪光灯亮起的刹那，所有人倒吸冷气——棺内穿西装的男子双手交叠成同心结，断裂的桃木镜贯穿的心口处，暗红莲纹正在皮下缓缓蠕动。
"教授！这些焦尸不对劲！"助手的声音带着哭腔。
成环形跪拜的尸骸突然集体转头，烧融的眼窝对准水晶棺方向。每具尸体的牙齿都紧咬着翡翠纽扣，正是当年沈祖荫寿衣上的陪葬品。
午夜收工时，留声机突然在文物箱里自行运转。
教授颤抖着凑近聆听，黑胶唱片空转的沙沙声中，渐渐浮出女子哼唱的童谣。
他猛然想起日间在棺中发现的铜镜碎片——那上面根本没有人影，只有棵燃烧的槐树，每根枝条都挂着穿西装的沈墨白。
暴雨倾盆而下，考古队临时帐篷在风中摇晃。
值夜的保安揉着眼睛发誓，他看见棺材铺旧址的灰烬里，冒出株嫩绿的槐树苗。
月光下有个穿月白衫子的女人蹲在树旁，正往土里埋着台留声机，黄铜喇叭上凝着暗红血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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