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温暖,手上的冻疮老早就麻痒难耐,他很想伸手去抓。但裴观景就在对面,他觉得当着裴观景的面抓冻疮太过不雅,说不定好不容易在他心中积攒起来的好感,瞬间就会荡然无存。所以,他只能强忍着。
他低着头,没注意到对面的裴观景已经起身站了起来。直到觉察到面前有阴影笼罩,他才懵懵懂懂地抬起头。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裴观景那双黑丝蜀绣布鞋,然后他缓缓抬头,看到的是氤氲雾气中裴观景清雅隽秀的脸。接着,裴观景屈身,在他面前单膝微跪下来,声音清淡而柔和:“手伸过来。”
叶晨虽然不知道裴观景要做什么,但还是有些晕乎乎地将一只手伸了过去。
手背上传来清凉的触感。叶晨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裴观景从一个小瓷罐里挖出一坨浅褐色的药膏,轻轻抹到他的手背上,接着细心地帮他摊开、揉匀。
一只手抹好药膏后,裴观景头也没抬,又淡淡说道:“另一只手。”
叶晨依旧呆呆地将另一只手伸了过去。
裴观景微凉的手握住他并拢的指尖,修长的手指重复着刚才的动作,挖药膏,抹到他的手背上,摊开,再慢慢揉匀。
在此过程中,叶晨完全处于石化状态。真不敢相信,这个在他心中一直被想象成毒蝎心肠的裴观景,此刻竟然在如此温柔地给他涂药膏。
突然,叶晨想起前几天富贵他们打趣的话,说他是裴观景的小媳妇。现在看来,军营里的那些谣言似乎并非空穴来风。
毕竟,一个天乾和一个中庸同处一室,还有这般亲密接触,难免会让人想歪,也怪不得大家会误会。
叶晨只觉得自己的双颊开始发烫。该死的,裴观景抓他的手怎么这么紧。
叶晨微微用力,想要收回被裴观景拉住的手,但裴观景的手纹丝不动,手下没有一丝松动,似乎他的这点力气对裴观景毫无威胁。
察觉到叶晨的举动,裴观景下意识抬眸,恰好与叶晨的双眼平视。裴观景那不带一丝感情的琥珀色眼珠与他对视,叶晨有些慌乱地悄悄转过了视线。
和裴观景这样近距离对视,他还是有些不适应。
叶晨深深低下头,侧脸耳后莫名发烫,都不敢抬眼去看裴观景了。
但忽然,裴观景清淡的声音在他头顶缓缓响起:“生了冻疮的手,很丑。”
这嫌弃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叶晨只觉得自己额角的青筋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他果然还是高估了这家伙。
天气愈发寒冷,塞北之地霜气凛冽,澜州更是一片苦寒之景。
近日来,大雪纷纷扬扬,下个不停。由于天气恶劣,加上物资运输困难,狼族和军队交战的次数逐渐减少。叶晨并未上前线,这些消息还是他与医营里的一些伤兵聊天时得知的。
了解到这些情况后,他转头就跑去告诉穆尔。何沐铭又不许穆尔和其他人接触,久而久之,叶晨与穆尔走得很近,
穆尔这段时间和叶晨的关系格外亲密,两人很快便成了好朋友。穆尔是这么认为的,叶晨心里也这么想,只是他不敢轻易表露出来。
每次给穆尔喂药时,叶晨总会心虚地瞥一眼他的肚子,这男人的身体真的能怀孕吗?
眼瞅着马上要过年了,最近医营的事务相对较少。裴观景之前答应和叶晨一起去附近镇子上采购止血药,可当他们一同来到军营大门时,却被拦住了。
士兵告知,这是何将军下的命令,叶晨需要留在军营照顾穆尔,不得随意离开。
见此情形,裴观景长眉微微一蹙,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轻轻拉住叶晨,语气柔和地说道:“叶晨,回去吧,你想要什么,师父帮你带回来。”
马上就要过年,叶晨刚领了三个月的军饷,可现在他却是有钱也没处花。
“师父,那你帮我带些零嘴吧,待在军营里,想吃的东西太少,嘴里都快没味了。”
“好。” 裴观景应了一声,没再多言,转身便离开。
等裴观景走后,叶晨径直去找穆尔。如今他出入何沐铭的主帐,已无人阻拦,看来这是得到了何沐铭的默许。只是,他不能离开军营,究竟是何沐铭觉得萧枫的失踪与他有关,还是因为他和裴观景之间……
“呕…… 呕……”
叶晨刚掀开帘子,就看到穆尔正趴在床边呕吐。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穆尔捂着胸口,吐得停不下来,可吐出来的却都是酸水。
“怎么了,穆公子。” 叶晨赶忙上前,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关切地问道,“是不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呀?”
穆尔服用的药是裴观景亲自调配的,按理说不应该出现这么严重的副作用。
穆尔吐得仿佛要把内脏都吐出来一般,整个人吐完后,脸色苍白如纸,虚弱地躺在床上,一只手无力地抓住叶晨,恐惧地问道:“我是不是要死了?”
“别瞎想,可能就是吃错东西了,我给你把把脉就知道咋回事了。”
叶晨说着,手指轻轻搭在穆尔的手臂内侧。
刹那间,一串雨珠般的脉象跳动在指尖,那脉象仿佛初春华融的雪水,带着丝丝生机,从脉络中缓缓涌出。
这是…… 叶晨难以置信地看向穆尔,而穆尔也被叶晨的表情吓得不轻,还以为自己得了绝症。
“我…… 我是不是…… 得了绝症啊?” 穆尔声音颤抖地问道。
“不不不,” 叶晨赶忙摇头,轻轻放下穆尔的手腕,语气略带惊讶地说道,“你这是怀孕了。”
怀孕了?
这三个字一出口,不光穆尔愣住了,就连叶晨自己都觉得这事儿离谱至极。虽然知道坤泽能怀孕,但亲眼见到,还通过把脉确认,这是另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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