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观景沿着楼俞一行人前进留下的车辙印,施展轻功一路疾行,始终与队伍保持着百余米的距离。
如此,叶晨的一举一动,都尽在他的眼底。
那日晚上,虽然他没有在叶晨身上察觉到坤泽的信香,但叶晨的真实身份,他早已派人前去探查。果不其然,路引虽是真的,可人却是假的。
能让京城里的官员制作一张真实路引用于隐瞒身份,看来叶晨背后定有着更为强大的势力。
裴观景不禁暗自思忖,还是说,叶晨当日在孙家庄与他的碰面只是凑巧,借此打消他的疑虑?可为何进入军营后,叶晨不伪装面容,又以这幅面孔出现在他眼前?
叶晨能假死脱身,又有路引作为身份掩护,还对那个人的逃亡路线知晓一二,难道是他与那人之间达成了什么交易?所以这段时间自己才在军营里找不到萧枫,是因为萧枫早已让叶晨替他来给何将军送信?
眼下这些都只是猜测,还需要进一步证实。如今叶晨离开军营,这次很有可能就是去给萧枫通风报信。
这段时间,裴观景一直在暗中观察叶晨,从未让他接近何沐铭的主帐。而叶晨似乎也并不着急,一直安安稳稳地待在火头营里。
难道自己是多虑了?不管怎样,这次都一定要紧紧盯着叶晨。
裴观景站在树梢上,透过树叶的缝隙向下望去,看到那些倒在官路两旁的流民,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略带嘲讽的轻笑。
看来给冯正阳送去的书信,竟然真让这个蠢货相信了。
要是揽月江附近真的有金矿,还能轮到他?也不自己动动脑子想想,义父都没动的东西,他居然敢下手?!
裴观景微微眯起眼睛,眼神中闪过一丝冷冽,继续注视着下方的动静,心里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
如今天启局势复杂,各州境内每一个细节都可能关乎着他的布局,而叶晨,无疑是其中一个普通的棋子。
可就算对方再普通,裴观景也绝不允许自己精心谋划的大计出现一丝一毫的差错。
隐匿在暗处,裴观景静静地看着楼俞指挥将士们将一半的干粮分发给那些流民。心中忍不住冷哼一声,一个王侯世子,竟还有闲心关心这些底层百姓的死活。
身为永王世子,楼俞此人确实与京城里那些只知享乐、追名逐利的世家子弟截然不同,曾经让他高看一眼。
不过那也是曾经。
他如今不去关心自己被软禁在京城里的亲生父亲,却有心情顾及这些和他毫无血缘关系的流民,真不知道他这到底是心怀天下的大爱,还是罔顾孝道的不孝之举。
裴观景神色平静,目光幽深,就在他心里暗自念叨这些的时候,那些流民竟然对着楼俞他们远去的背影齐刷刷地跪了下来。
即便楼俞一行人已经消失在视线尽头,他们依旧久久跪地不起,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起身离开。
看到这一幕,裴观景清冷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那修长的眉毛微微皱起,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思索。但很快,他无声地笑了起来,嘴角轻轻上扬,轻飘飘地吐出几个字:“倒是有趣。”
说罢,他微微摇了摇头,似是觉得这世间的事总是充满了意外与荒诞,而后转身,身影隐没在斑驳的树影之中。
行至沧州边境与澜州接壤之处,隔着一段不算短的距离,叶晨远远地看到了那座破庙。
它静静矗立在那里,在苍茫的暮色中显得有些孤寂。
叶晨的目光紧紧锁住那座破庙,也不知道萧枫还在不在那里,自己是不是得找个机会去和他见上一面,把事情说清楚。
就在他想得入神的时候,富贵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叶晨,来帮忙做饭!”
叶晨闻声,赶忙收回思绪,应了一声,快步走向做饭的地方。
夜晚不宜吃得过多,他们打来水,把从路边采来的野菜洗净,放入锅中开始熬汤,又加了些碎米进去。
众人围在锅边,看着锅里的汤一点点翻滚,热气腾腾地升腾起来。不一会儿,野菜汤熬好了,大家各自盛上一碗,勉强填饱肚子。
若是白日里楼俞没有把他们的干粮分给那些流民,他们何至于如今这般半饥不饱。或许是众人心里都在埋怨楼俞,只是没有人愿意率先说出口,于是,一些人开始在背地里小声念叨起来。
一个士兵皱着眉头,一边喝着野菜汤,一边嘟囔道:“也不知道把干粮分给那些流民有什么用,他们又不能行军打仗,给了干粮,没有土地耕种,还不是迟早要饿死。”
另一个士兵附和着,无奈地叹了口气:“是啊,从沧州到澜州的怀阳县,就凭那些人的速度,不得走上十天半个月?就分出去的那点干粮,他们还没走到地方,估计人都饿死了,这不是白白浪费粮食嘛。”
这时,又有一个士兵压低声音,一脸神秘地说:“哎,你们说这楼俞和怀阳县主是什么关系,竟然给她写信,让她收留这些流民。”
听到这话,几个人相视一笑,其中一个人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神情,阴阳怪气地说:“哈哈,你们说,该不会是那种见不得人的关系吧。”
说着说着,这些人的话越来越不堪入耳,言语中满是低俗的揣测和调侃。
叶晨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这些议论,他微微皱起眉头,端着汤缩在角落不出声。
他觉得大家这样背后议论实在不妥,刚想开口制止,却又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默默低下头,继续喝着碗里的野菜汤,只是那原本就寡淡的汤,此刻在嘴里更是没了滋味。
他们说的在某种方面也对,远水解不了近渴。
给这些人粮食,也只是解了一时之困,解不了一世之需 。
农民没有地迟早是要饿死的。
这句话果真是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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