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玄奘泪双流
行者收了毫毛,从山峰上一跃而下,耳边风声呼啸,仿佛在嘲笑他徒劳的奔波。他一路狂奔,三步并作两步,恨不得一步便跨到那饮虹台前。可是,当他气喘吁吁地赶到之时,眼前只有一片空荡荡的平台,哪里还有师父的半点影子?
心头那团焦灼的火苗腾地蹿了起来,几乎要将他焚烧殆尽。他茫然地站在原地,四下张望,仿佛一个迷失了方向的孩子。忽然,他猛地回头,目光落在了身后的碧波之上。
波光粼粼的水面上,一座精致的水殿静静地矗立着,宛如水中仙宫一般。琉璃瓦在阳光下闪耀着夺目的光芒,雕梁画栋间,隐隐透着一股神秘的气息。水殿四周,回廊环绕,珊瑚为干,碧玉为栏,更有那碧蓝水草,缠绕其间,宛如虫书鸟篆,更添几分古意。
行者远远望去,只见殿中坐着两个人影。其中一个面白唇红,蛾眉皓齿,虽然头戴一顶九花太华巾,但那熟悉的眉眼,分明就是他那迂腐的师父唐玄奘!另一个却戴着时式洞庭巾,看起来像个翩翩少年,不知是何方神圣。
“师父!?”行者心中又惊又喜,险些就要大喊出声。可是,师父怎么会戴着那劳什子的巾子?还有那个少年,又是怎么回事?
他按捺住满腹的疑问,不敢贸然现身,只得慌忙跑到近处的山上,伏身在一处山凹里,仔细观瞧。
只见那水殿之上,赫然挂着一块匾额,上书四个青花大字:“关雎水殿”。这四个字仿佛带着某种魔力,看得行者心中一阵烦躁。“关关雎鸠,在河之洲……”这该死的鸟叫声,没想到今天会和师父联系在一起。
他死死地盯着殿中的两人,心中疑虑重重,一时也猜不透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千斤重担,压在心头,教人透不过气来。他握紧了拳头,恨不得立刻跳将出去,一把揪住那唐僧,先带走了再说!
可是,另一个念头却让他硬生生止住了脚步。若是师父当真动了凡心,沉溺于温柔乡中,便是到了西天,取得了真经,又有什么用处?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
想到这里,行者心中一阵悲凉。他无力地叹了口气,只得继续潜伏在山凹里,定睛观瞧,一心要辨明师父是正是邪。或许,这漫长的取经路上,他们要面对的最大威胁,并不是妖魔鬼怪,而是那凡尘俗世中的种种诱惑。
晚霞如血,泼洒在天际,将这温柔乡染上一层凄艳的红。那少年伸手,指尖似要触碰那血色云霞,口中却淡淡道:“陈先生,晚霞正好,何不起来走走?”
那唐僧,哦,不,此刻他应该被称为陈祎,正襟危坐,闻言也只是微微颔首,道一声:“小月王请。”
二人携手,信步在这温柔乡中。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是两条纠缠不清的藤蔓,最终隐没在一片竹林深处。
这竹林深处,掩映着一处精巧别致的阁楼,名曰“欲滴阁”。也不知是谁取的名字,透着一股子暧昧不明的意味。
阁楼之上,挂着几幅名人字画,皆是些缠绵悱恻的景致,与这温柔乡倒是相得益彰。旁边还有一张小笺,上边题着几行绿字:
青山抱颈,
白涧穿心。
玉人何处?
空天白云。
陈祎的目光在那几行绿字上停留了片刻,眼中似有波澜闪过,却最终归于平静。
二人信步闲庭,走了一会儿,忽听得竹林深处,隐隐约约传来一阵歌声,如泣如诉,哀婉动人。
那陈祎竟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侧耳倾听。那小月王见状,便笑着说道:“陈先生,可是这乡野小曲入得了您的耳?”
陈祎摇摇头,没有说话,只是更加专注地听着那歌声。
一阵清风吹过,送来几句唱词:
月牙弯弯照九州,几家欢喜几家愁。
有人玉坠金钩软榻温柔乡,有人潇湘夜雨孤舟涨秋愁。
姐姐我半夜只能紧抱个枕头,为何情郎匆匆离去不停留?
郎呀!如果明晚三更不见面,只看鸳鸯锦被剪碎成细柳。
这歌声,唱的是一个女子对情郎的思念,句句泣血,字字锥心。
陈祎听着这歌声,原本平静无波的脸上,竟渐渐泛起一丝波澜。他闭上眼睛,须臾之间,两行眼泪便流淌下来。
小月王看着陈祎的神情,心中暗自得意,又开口说道:“陈先生,想是你离家日久,听了这等乡音俚曲,触动了思乡之情,这才悲从中来,不若我们去那插青天楼上,听听弹词,消遣一番如何?”
陈祎睁开眼睛,眼中已是一片清明,他点点头,道:“也好。”
二人下了欲滴阁,径直往那插青天楼而去。
却说那行者在对面山凹里等着,左等右等,却不见二人出来,心中正自纳闷。
原来那插青天楼与这关雎水殿还隔着好一段路,放眼望去,但见那楼阁之间,曲径通幽,垂柳依依,桐木参天,二人一路说笑着,早走到别处去了,行者在对面山凹里,如何能看得见?
行者在山凹里急得直跳脚,抓耳挠腮,恨不得冲进去把那对狗人揪出来。
日头西斜,原本金光闪闪的关雎水殿也蒙上了一层灰暗的颜色,像是蒙尘的珍珠,失去了光彩。他妈的,这地方,看着就让人心烦!
等等,那是什么?
行者揉了揉火辣辣的眼睛,只见远处一座高楼之上,隐隐约约有两道人影。他急忙运起火眼金睛,定睛一看,可不就是那唐僧和小月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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