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者看着百十个秦桧被押送下去,阎罗殿中回荡着他们的哀嚎,心中涌起一股畅快,仿佛一口郁结在胸的浊气终于吐了出来。他随手抄起判官桌上的一卷案宗,漫不经心地问道:“想来这样的罪行,应该没有什么律法有宽大之辞了吧?”
曹判官战战兢兢,哪敢多言,只是将手中的案卷高高呈上,低头说道:“启禀大圣,这是各殿阎君对秦桧和岳将军一案的判词,请您过目。”
行者接过案卷,随意地翻看着,只见第一张写着:本殿阎罗王判曰:秦桧蝇营狗苟,构陷忠良,致使岳飞一家惨遭毒手;岳将军心存社稷,力抗强敌,为国捐躯,死而后已。秦桧当称为“愚贼”,岳飞才称得上“精忠”。
“愚贼?”行者嗤笑一声,将案卷扔在桌上,“‘愚’之一字,怎配得上他犯下的滔天罪行!这等奸恶之徒,就该永世受那刀山火海之苦,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曹判官吓得瑟瑟发抖,又递上第二卷,上面写着:本殿楚江王判曰:秦桧阴险狡诈,罪恶滔天,其行径令人发指,其罪行罄竹难书,令人想起《楚辞》中那些悲愤的诗句,令人感慨万千,唏嘘不已。
“可笑!”行者怒火中烧,一掌拍在桌上,“那秦桧坏事做尽,害得忠良惨死,楚江王竟然还有闲情逸致去附庸风雅吟诗作对,真可谓是‘文章写得好,阎王也难搞’!不必再看了,这些酸腐的判词,看得我火冒三丈!”
说罢,行者一把推开第三卷案宗,那案宗散落在地,露出唐广王亲笔题写的“吊岳将军诗”几个大字,只是那诗句却被行者粗暴的动作撕成了碎片,飘落一地。
唐广王吊岳将军诗云:
谁将三字狱,堕此万里城?
北望真堪泪,南枝空自萦。
国随身共尽,相与虏俱生。
落日松风起,犹闻剑戟鸣。
行者盯了一眼那首被撕碎的诗,唐广王的墨迹在阴风中瑟瑟发抖,仿佛也在为这千古奇冤而悲鸣。他冷笑道:“好一个‘相与虏俱生’,好一个‘三字狱’!这唐广王和那些酸腐文人,一个球样只会咬文嚼字,却救不了岳将军,也挡不住这滚滚的历史车轮!”
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那地府判官魂飞魄散,手中的判词也散落一地。“俺老孙今日便要替天行道,用我自己的方式,来审判这奸贼!”
“爷爷息怒!”那判官吓得屁滚尿流,战战兢兢地问道,“不知爷爷要用何等酷刑?”
行者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一字一顿地说道:“剐!”
这字一出,整个阎罗殿仿佛都为之一颤。只见那森罗殿外,一百个蓬头垢面的恶鬼抬着一座巨大的火灶奔来,熊熊烈焰映红了半边天空。紧接着,又有鬼差抬来十二面金牌,每一面都金光闪闪,耀眼夺目。
“咚咚咚!”震天的鼓声响起,无数青面獠牙的恶鬼从四面八方涌来,将秦桧团团围住。他们一个个凶神恶煞,手中的钢刀闪烁着寒光,仿佛下一秒就要将秦桧碎尸万段。
“先来个‘鱼鳞剐’!”行者一声令下,恶鬼们便一拥而上,将秦桧按倒在地。锋利的刀刃在他身上游走,一片片皮肉被活生生地剥离,鲜血染红了地面,惨叫声回荡在整个阎罗殿。
“啊——”秦桧的惨叫声凄厉无比,听得人心惊胆战。他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一片片地剐成白骨。
那被剐下的皮肉,一片片地被投入熊熊燃烧的火灶之中,发出“滋滋”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秦桧的罪恶。
“爷爷,岳将军第一面金牌已销,请您示下!”正簿判官颤巍巍地禀报道。
“再来个‘冰纹样’!”行者面无表情,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鼓声再起,这次是从左边跳出一群赤身裸体的恶鬼,他们手持钢刀,如同恶狼扑食般冲向秦桧。这一次,刀刃更加锋利,手法更加残忍,秦桧的皮肉翻卷,鲜血淋漓,场面惨不忍睹。
“啊——”秦桧的惨叫声更加凄厉,但他已经没有力气挣扎了,只能任由恶鬼宰割。
“爷爷,岳将军第二面金牌已销!”判官的声音也带着一丝颤抖。
“‘雪花样’!”行者语气冰冷,眼中没有一丝怜悯。
这次是从东边涌出十个无目无口、血面朱红的恶鬼,他们一个个面目狰狞,手持利刃,将秦桧团团围住。这一次,刀刀见骨,秦桧的惨叫声也渐渐微弱下去。
“爷爷,岳将军第三面金牌已销!”判官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了。
就在这时,忽然听得头门上鼓声震天,一个身着鱼皮衣的小鬼捧着一张大红帖子,一路小跑着呈给行者。“报——宋将军岳飞拜!”
行者接过帖子,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六个大字:“宋将军岳飞拜”。
曹判官见了这帖子,连忙取过一册历代忠臣案卷,递给行者。行者仔细翻阅了一遍,将岳飞生平事迹熟记于心。
阎罗殿外,鼓乐声震天,仿佛要将这沉闷的地府也震出一丝生气。金笳声声,如泣如诉,却又带着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英气。这鼓乐声,足足响了半个时辰,方才渐渐止歇,像是为即将到来的王者,奏响了一曲盛大的礼赞。
烟尘散去,只见一位身披银色铠甲的将军,大步流星地走来。他身形伟岸,面容坚毅,眉宇间透着一股浩然正气,仿佛是从史书中走出的英雄,带着一身的战火硝烟和满腔的悲愤不平。
行者见了,不敢怠慢,慌忙从那判官的座位上跳下来,侧着身子,深深一揖,道:“将军里面请。”这猴子,平日里大闹天宫,搅得三界不得安宁,何曾见过他对谁如此恭敬过?可今日见了这岳将军,他却毕恭毕敬,丝毫不敢造次。
待到那将军走到台阶前,行者又深深一躬,那弯下的腰,仿佛背负着千钧重担,又像是对命运不公的无声抗议。及至进了帘子,好个行者,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纳头便拜,口称:“岳师父在上,弟子一生之中,只拜过两位师父:一位是授业恩师菩提祖师,一位是师父唐僧。今日得见将军,便是我这辈子第三位师父了,正所谓‘佛道儒’三教齐全,弟子此生无憾矣!”
说罢,竟又要磕头,这猴子,向来天不怕地不怕,今日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竟对这岳飞如此恭敬。
岳将军见状,连忙上前一步,将行者扶起,口中说道:“大圣说笑了,你我素昧平生,何来师徒之说?大圣乃是齐天大圣,神通广大,我不过一介武夫,如何当得起你这一拜?”
行者哪里肯依,一个劲儿地拜,口中说道:“岳师父,弟子今日有一杯血酒,替师父解闷。”
岳将军道:“多谢贤弟,只是怕我消受不起啊。”他本是忠义之士,却被奸臣所害,含冤而死,如今到了这阴曹地府,心中自有一股郁结之气,哪里还有心思饮酒作乐?
行者自然明白岳飞的心思,他背过身去,偷偷写了封书信,冲着那些牛头马面喊道:“送书的小鬼何在?”
众小鬼一听,齐刷刷地跪倒在地,禀报道:“爷爷,有何吩咐?”
行者道:“我要你们上天一趟。”
牛头面面相觑,回道:“爷爷,我等皆是沉沦地府的恶鬼,哪里上得了天?”
行者笑道:“那是你们没寻对法子,其实也容易得紧。”说罢,顺手将一张纸符变成一团祥云,将书信递给牛头,又似想起什么,叮嘱道:“前些日子天门紧闭,也不知今日开了没有,你且随着祥云去,若是天门不开,你就说幽冥有文书要送到兜率宫中便是了。”
打发走牛头,行者回过身来,抓耳挠腮,对着岳将军嘿嘿一笑,说道:“师父,弟子今日欢喜得紧,特地为你续了一段偈子,你且听好喽!”
岳将军见他猴性不改,只是摇头笑道:“贤弟,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常年带兵打仗,满脑子都是排兵布阵,哪里读过佛经,说过禅语?你个猴儿莫要消遣我了。”
行者一听,不乐意了,把金箍棒往地上一杵,瓮声瓮气道:“俺老孙可是得了佛祖真传的,这偈子自然不会差,不信你听听!”
说罢,也不等岳将军答话,清了清嗓子,摇头晃脑地念道:
“有君尽忠,为臣报国;个个天王,人人是佛。”
念完,还怕岳将军听不懂,抓耳挠腮地解释道:“师父,你看这秦桧老贼,奸诈无比,害得你含冤而死,他日我定要让他血债血偿!这世上啊,像师父这般忠义之士才配称为‘佛’,那昏君奸臣,连‘人’都算不上!”
话音未落,只见那牛头鬼去而复返,手中捧着回书,头上还顶着一个紫金葫芦,屁颠屁颠地来到阶前。
行者斜眼一瞟,问道:“天门开了吗?你这速度,比俺老孙一个筋斗云还快?”
牛头唯唯诺诺地答道:“回爷爷的话,天门大开,小的不敢耽误,这就把玉帝的回书呈上。”说罢,将手中的回书和紫金葫芦高高举过头顶。
行者接过回书,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道:
“玉帝甚喜,大圣所勘秦桧罪状,字字属实,棒棒到肉,刀刀切肤。特备下金葫芦一只,只是此物怕金铁、钻子,望大圣好生收藏。至于那凿天之事,说来话长,待你我见面之时再议不迟。”
行者看罢,哈哈大笑,指着那紫金葫芦对岳将军说道:“师父,你看这玉帝老儿,当初俺老孙不过在他头上钻了个洞,他就怀恨在心,如今倒送我个怕钻的宝贝,这不是故意挤对我老孙吗?”
说罢,将那葫芦往怀里一揣,便对岳将军拱手道:“师父,你且稍坐片刻,待我备好血酒,咱们不醉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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