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行者柔声细语,眼波流转间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今日那猴头闹腾了一天,妾身这心啊,就跟擂鼓般咚咚直跳,怕是损了不少心血呢。大王您神武非凡,自然是不惧这些,可妾身不过一介弱女子,实在是心力交瘁。不如……”她故意拖长了尾音,纤纤玉手轻轻抚上项羽的胸膛,“大王先去那合欢绮帐中歇息片刻,容妾身在此稍作调息,待到烦闷散去,也好好服侍大王,您看可好?”
项羽本是豪气干云的性子,听美人如此说,哪里还忍心拒绝,当即一把搂住行者,满口答应:“美人这是哪里的话,孤怎舍得你一人在此?一更不上床,孤便情愿一更不睡,一夜不上床,孤便情愿一夜不睡!”说罢,又似想起什么,语气中多了几分落寞,“只是今夜贪了几杯酒,五脏六腑如同翻江倒海一般难受,美人可愿听孤一吐心中烦闷?”
行者娇滴滴地应下:“大王说的哪里话,只要能让大王平息怒气,便是让妾身做什么都使得。”
项羽得了美人的应允,便也不再掩饰,一把扯过佩刀,一只脚踏在坐榻之上,摆出一副睥睨天下的姿态,开始讲述他波澜壮阔的半生。
“美人啊,你可知晓,我项羽也算顶天立地的男儿,二十岁,不学书,不学剑,只因见了那秦始皇,便觉他不过一介昏庸之辈,凭什么坐拥天下?我便带着八千江东子弟,还有我的军师范增,誓要取而代之!”
“想当初,我四处寻访一位羽衣方士,那方士最是精通天数,我几次三番派人去问他,他都说秦朝气数未尽,你说,这秦命究竟是该绝还是不该绝?哈哈哈哈哈!”项羽突然放声大笑,笑声中却带着几分苦涩,“后来啊,我的威势越来越大,志气也越来越高,连那冥冥之中的造化小儿也奈何我不得!说秦朝不该亡,偏偏亡了,说楚国不该兴,偏偏兴了!想我项羽,一朝之间,便将那宋义的脑袋砍下来挂在城门之上,那些所谓的将官们,哪个见了不是魂飞魄散,吓得屁滚尿流,哈哈哈哈,那时节,我项羽就道一个字:爽!”
“章邯那厮带兵前来挑战,我便与他大战一场。那时秦兵声势浩大,我却丝毫不惧!忽地从阵前跳出一员大将,我便高声喝问他的名号。谁知那厮不过一介草包,见了我霸气逼人的脸,听了我威武夺人的声音,竟然吓得从马上跌落下来,哈哈哈哈,如此废物,我项羽也不屑杀他!”
“美人儿,你当真以为这天下,还是那姓嬴的说了算?我呸!想那秦始皇,自诩什么祖龙转世,到头来还不是被我项羽杀得魂飞魄散,连轮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哈哈哈哈!”项羽说到此处,猛地灌下一口酒,辛辣的酒水顺着胡须流淌下来,在月光下闪着晶莹的光。
“且说那章邯老儿,仗着自己有些斤两,带着百万秦军前来叫阵。我项羽岂会怕他?只见那秦军黑压压一片,仿佛要将整个苍穹都吞噬殆尽。我胯下乌骓马一声嘶鸣,便如一道黑色闪电,直冲入敌阵之中!那漫天的箭雨,在我眼中如同儿戏,根本奈何我不得!”
“正杀得痛快时,忽见一杆红旗招展,上书‘大秦将军黄章’几个大字。我心说这秦朝已是强弩之末,竟派出如此宵小之辈,也配与我项羽交手?我仰天大笑,笑声中充满了不屑与嘲讽。那黄章也不知是真傻还是假傻,竟被我笑得面如土色,手中长枪舞得如同风中残烛,摇摇欲坠。”
“他身后跟着一员小将,金盔金甲,倒也有几分气势。可那小将见我如此威风,竟吓得屁滚尿流,连声高呼‘快撤!快撤!’那黄章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了,一面拼命挥舞令旗,一面敲响青金锣,带着那小将和一众残兵败将,狼狈逃窜,简直丢尽了秦军的脸面!”
“我指着章邯的鼻子破口大骂:‘章邯老贼!你莫不是怕了老子不成?若是没有胆量与我一战,便趁早滚回咸阳去,莫要在此丢人现眼!’章邯那老贼被我骂得面红耳赤,却也只敢躲在军阵之中,不敢上前应战。”
“这时,我那乌金宝刀嗡嗡作响,仿佛在耳边低语:‘主人,何必与这些蝼蚁一般的人物浪费时间?待我取下那章邯的首级,献于您脚下!’我哈哈大笑,对宝刀说道:‘也罢,便让你尝尝那章邯老儿的鲜血,也算他没有白活一场!’”
“那章邯眼见天色已晚,以为我要退兵,便率领一万精兵,想要偷袭于我。我早有防备,见他杀来,非但不惧,反而哈哈大笑。章邯那老贼手中一柄开山巨斧,裹挟着万钧之力,直劈我的头顶而来。我冷哼一声,手中乌金宝刀轻轻一挥,便将那巨斧弹开,刀锋一转,直取章邯咽喉!”
“说时迟,那时快,我身边一名唤作高三楚的将领,突然上前一步,挡在我身前,高声说道:‘大王!这章邯乃是秦国名将,杀之可惜!不如将他收服,让他为大王效力!我帐下刚好缺个伙头兵,要不就把这职位赏给章邯吧。’”
“我略一沉吟,觉得高三楚言之有理,便收起宝刀,对章邯说道:‘你且退下,我饶你不死!’那章邯劫后余生,哪里还敢多言,连忙带着残兵败将,灰溜溜地逃走了,哈哈哈哈……”
行者见这西楚霸王口干舌燥,便柔声道:“大王,您先喝口茶,润润嗓子,慢慢说。”项王这才歇了口,一口饮尽杯中茶水,重重地将茶盏往桌案上一顿,仿佛是要将那章邯的魂魄也一并震碎。茶香袅袅,却掩盖不住帐中那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那是属于战场的、属于胜利者的气息。帐外樵楼上传来咚咚的更鼓声,已是二更天了。夜深人静,唯有一轮冷月悬挂在漆黑的天幕上,静静地注视着这片饱经战火的大地。项王瞥了一眼身旁的美人,见她眉目如画,却掩饰不住一抹淡淡的忧愁,便问道:“美人,你要不要睡了?”行者轻轻叹了口气,答道:“妾身心中还自烦闷,睡不着。”
“哦?美人为何烦闷还未消减?”项王有些诧异,在他看来,如今这天下已是他囊中之物,还有什么可烦忧的呢?行者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只是将目光投向了帐外那片无边的黑暗。她知道,这看似平静的夜空下,实则暗流涌动,危机四伏。
项王见美人不愿多言,也不再追问,只是哈哈大笑道:“也是,如此良辰美景,岂是睡觉的时候?既然美人没有睡意,那俺就接着讲。第二日天明,俺还在那虎头大帐里睡得正香,梦里都是百万雄师冲锋陷阵的场景,忽然听见帐外一阵阵山呼海啸般的‘万岁’声,从南边传来,从北边传来,从西边传来,从东边传来,直震得这地都仿佛颤了三颤,连俺梦里的那些战马都吓得嘶鸣起来。俺翻了个身,一把掀开那虎皮锦被,唤来贴身军士问道:‘外面如此吵闹,莫不是那秦王嬴政亲自领兵来与俺决战了?他也是堂堂天子,今日怎地如此兴师动众,莫不是换了身新盔甲,想来挑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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