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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書 Inktalez
亚瑟的手指在积灰的书脊上划出一道蜿蜒的轨迹，午后斜阳穿过彩色玻璃窗，在他手背上烙下斑驳的紫罗兰光晕。
这座维多利亚风格的图书馆像头沉睡的巨兽，橡木书架构成的肋骨间沉淀着百年时光，连空气都凝成淡金色的蜜糖。
"《谷物轮作法考》...《中世纪农具图谱》..."
他低声念着烫金书名，潮湿的霉味突然钻进鼻腔。
最底层的角落蜷缩着本皮革封面的册子，书脊处裂开的缝线里露出泛黄的纸页。
当他用指尖挑起那本书时，三片干枯的矢车菊标本飘落在地。
日记本在橡木桌上摊开的瞬间，窗外的云层忽然遮住太阳。
亚瑟看见自己的倒影在黄铜台灯罩上扭曲变形，那些褪色的墨迹像是被雨水泡过的伤口，断断续续地诉说着："...月圆之夜的钟声...戴鹿角面具的人影围着篝火...祭坛上的银盘盛着...后面的字被褐色的污渍吞噬了。"
"那是玛格丽特夫人的日记。"
清泠的女声惊得亚瑟碰翻了墨水瓶，深蓝的墨汁在羊皮纸上洇开，化作幽灵群岛的形状。
转身时他的膝盖撞到活动梯，金属震颤声在穹顶下回荡成悠长的叹息。
说话的女孩正踮脚擦拭高处书架，亚麻裙摆扫过梯级时掀起细小的尘埃漩涡。
"你怎么知道？"
亚瑟按住狂跳的太阳穴。
女孩浅金色的发梢沾着蛛网，当她低头凝视他时，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鸦羽般的阴影。
图书管理员的铜质胸针在她领口闪烁，铭牌上刻着"莉莉·怀特"。
"因为每任图书管理员都会在入职那天，发现这本书出现在相同的位置。"
莉莉的指尖抚过日记残缺的页脚，
"就像候鸟总会回到旧巢，即便那里早已变成废墟。"
亚瑟注意到她手腕内侧有道淡粉色的疤痕，形状像个月牙。
当莉莉伸手调整发髻上的玳瑁梳子时，陈旧的血迹突然从日记污渍里浮出来，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珍珠光泽。
他猛地合上日记，却听到书页夹层传来硬币滚动的轻响。
"这不是自然消亡。"
莉莉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她的掌心冷得像浸过雪水，
"你闻到了吗？记忆腐烂时的铁锈味。那些戴着鹿角面具的人...他们在每个丰收节用镰刀收割..."
话音未落，整排书架突然剧烈摇晃。
亚瑟下意识护住莉莉，看着厚重的大英百科全书雪崩般砸落在地。
扬起的灰尘里浮现出无数细小的光点，像夏夜被惊扰的萤火虫群。
莉莉的呼吸拂过他耳畔："跟我来，有个地方他们还没来得及抹去。"
暮色降临时，他们站在镇郊荒废的庄园前。
生锈的铁门在莉莉触碰时发出哀鸣，爬山虎的阴影爬上她颤抖的指尖。
"这是我长大的地方。"
她推开吱呀作响的橡木门，门楣上褪色的槲寄生花环突然散落成灰。
阁楼的地板在第七块松木板下藏着铁盒。
莉莉取出信件时，窗外的满月正好升到钟楼顶端，羊皮纸上的火漆印在月光下泛起血光。
亚瑟辨认着潦草的字迹："...仪式需要的不是祭品，而是容器...当第十二次钟声响起，鹿角将会..."
突然响起的夜枭啼叫撕碎了寂静。
莉莉猛地转身，梳子从发间坠落，在木地板上弹跳着滚向黑暗的角落。
亚瑟弯腰去捡时，看见梳齿间缠着几根银白色的长发——与莉莉此刻垂在肩头的金发截然不同。
"他们来了。"
莉莉突然捂住右耳，鲜血从指缝间渗出，滴在信件上化作蠕动的符号，
"快把窗户关上！钟声要响了！"
远处传来隐约的铜器震颤声，亚瑟的怀表在口袋里疯狂跳动。
当他扑向雕花窗棂时，看见月光下的荒草丛中，十几对鹿角正随着夜风轻轻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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