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锁,宫墙柳 3: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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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大定,刀枪入库,马放南山。 0
没有了战事,武夫们的光彩与现实的祥和极不相融,护国公的爵位显得那么碍眼。 0
 
雍皇帝几次临幸,我都把自己当做一具失了灵魂的肉体。 0
娘娘难产而薨,一尸两命,雍皇帝诏告天下:柳氏容妃代管后宫,行娘娘之责! 0
实际上,除了宫女环儿我谁也管不了。 0
 
环儿是我从相府带过来的,不忍看我每日青灯一盏苦度,托采买的太监打听宫外的事物,听她传话说:“娘娘,坊间传杨将军大婚……陛下指的媒,是圣上最小的妹妹,婉莹公主!” 0
我心里一疼,却是又一松。 0
我愿从此天下太平,柳杨两家无虞。 0
 
皇城内外,咫尺天涯。 0
入宫三年,皇帝终于准我省亲,并赐全副銮驾,我跪谢天恩,更感天威难测。銮驾至,我父亲率满门出迎,我先受了他臣子之礼,又在宫人面前跪拜双亲。 0
很隆重、很公式,宫门落锁之前我又摆驾回宫。 0
 
皇帝又有旨来:护国公携新妇“回门”,特意拜望皇嫂、国母,“切切不可失仪”,并指示两人参见小皇子。 0
是不可失仪吗?是杀人诛心!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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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内忧,平了外患,雍皇帝日子越来越滋润,又接连选秀女入宫,环儿伴我多年,被我指婚,嫁给了一个侍卫,但她却只是偶尔出宫陪伴夫君,大部分时候仍在我的跟前。她说,不在我的身边她不放心。 0
 
环儿不是宫女,是我的姐妹。 0
雍帝五年,杨府添丁,雍皇帝带我道喜。 0
京城震动,纷纷称皇恩浩荡。 0
 
杨府少爷取名念玉,有些柔,雍皇帝还提到这一点:不知道杨慎言这龙渊阁大学士是怎么给孙儿起的名字?太过阴柔。 0
只有我知道。 0
我的乳名叫玉儿。 0
 
雍帝再一次来到我的宫里,屏退宫人,他满目嘲讽:“现在,汝死心了吧!” 0
我不言。 0
他俯身上来,我不语,任由他在身上施为。 0
 
他因我的忤逆而暴起,将我踢下床,叫太监宣了两个刚入宫的绝色秀女进来,当着我的面,就在我的床上,极尽所能。 0
我不为所动。 0
事毕整容,他讥笑:“我不黜汝,汝毕竟是景顺的母亲,但你负了朕,这里就是你一生的樊笼!” 0
 
“请皇上明示,臣妾哪里负了皇上?”我凭空生出勇气,抗声问。 0
“皇权不可违,君父不可欺,汝等总不会忘记朕当年给尔等做子的事情吧!”他沉声而语,“欺君之罪,何敢相忘?” 0
“做陶朱公时,朕还曾想让汝与我做杨宇轩的椿萱,汝却总是不允,难道在汝的心中,寡人还不如一个臣子?” 0
 
原来如此。 0
“臣妾懂了!该万死!”我躬身请罪。 0
“朕不会赐你死,但会让汝和他比死都难过!”他拂袖而去。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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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乾雍帝八年,宰相柳梦龙年事已高,未及上表请辞,言官上表:适逢年节,柳家门庭若市,故旧门生云集,有结党营私之嫌! 0
雍皇帝念及家父年高,未深究问责,只将柳氏抄家、父兄罢职,满门逐出京城。 0
 
大乾雍帝十二年,礼部尚书杨慎言被言官上表“替柳家不忿,指摘君父,为官不修,有负天恩……”杨父被下了大牢,护国公旧伤复发,加上婉莹公主泣告免了牢狱之灾,然也被逐出皇城。 0
每每及此,雍皇帝驾临储我栖身之地,边在我身上大肆施展,边问:“可识朕之威严?柳杨两家安危全系于汝一身,可汝让朕甚为失望!” 0
俱往矣。 0
 
大乾二十年,北疆又有强敌又起! 0
雍皇帝下诏乾朝选将! 0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0
 
想当年,护国公20万大军扫北,近12万人裹尸,他本人也落得伤疾缠身,举国在看,能出其右者,天下再无一人。 0
急报连环,雍皇帝寝食难安。 0
我入宫十九年,雍皇帝再次驾临我的冷宫。 0
 
“朕允你与他相见,汝可愿往?” 0
我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皇上,他已是油尽灯枯之人,没有用了。” 0
雍帝睥睨:“有用无用朕说了算,汝愿不愿却是朕之想见!”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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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家之败,败得让人侧目泪下。 0
离京50里一所村落,寥寥几间茅舍,护国公与婉莹公主靠数十亩薄田苦度余生。 0
 
当年英武的将军佝腰驼背,似迟暮之年的老翁,如花似玉的娇公主成了布衣村妇。 0
我和他的事情,天下皆知。我来做说客,不仅难以启齿,闻者更是变色。 0
“皇嫂请回,我家相公病体支离,这把骨头榨不出油来了,请复我皇兄,杀人不过尔尔,死又何足惜,臣妹如来世再生,再不做皇家骨肉!”婉莹公主听了我的来意,长身执茶。 0
 
我身后宫人无不侧目。 0
我拂袖起身:“既如此,本宫就不再多留了。” 0
环儿置众宫人身后,怒斥婉莹公主:“何敢对娘娘如此无礼?” 0
 
銮驾起时,身后却有杨宇轩俯身跪拜:“恭送娘娘,请复陛下,天子驱使,断不敢辞!” 0
回眸望时,婉莹公主泣不能立。 0
数日后,护国公再次率军出征。 0
 
雍帝率百官于十里长亭把酒与大将军饯行。 0
杨宇轩为帅,皇子景顺却是携天子剑的监军 0
——雍皇帝不相信一个被他灭了家的人会对他忠心。 0
 
皇子亲征,吊着雍皇帝的心,也连着国运。 0
大军出塞数月,捷报频传:北军仰杨将军之威名,望风而退! 0
不日,王师将奏凯还朝。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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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色褪去,雍帝已无心在我身上耗费精气,但他却不介意言语剜心。 0
“每每想起,尔等做我椿萱,我便夜不安席、食不甘味,唯有纳你在身下,方慰我心!” 0
 
“尔不顺我,你父、他父便是结果!” 0
“我皇儿景顺还朝之日,便是杨某大限之时,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皆为帝王之术!” 0
“难道你忍心御妹伤心?”我指问。 0
 
“康帝四十年,帝染疾,本无大碍,但其贴身太监密报,言帝有简拔三皇子之意,朕担心迟则生变,5000两换了太医院执事一碗药就解决了。 0
尔后先帝驾崩,孤为王,三皇子一病不起。” 0
石破天惊! 0
 
“终于让你意外一次!如此,朕心甚慰。”雍帝很得意,击掌大笑。 0
两个小太监各执一个托盘进来,一个托盘上放着一个药碗,另一个托盘上放着一把锤子。 0
“出我口,入你耳,足矣。”命太监:“好生服侍娘娘。”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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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师回朝之前,雍帝御妹婉莹公主、我的环儿先后染疾不治而终,皇子景顺六百里加急回报:扫北将军杨宇轩旧伤不治,阵前殒命。 0
而我,则是口舌生疮,不能言语,十指溃烂,既不能画亦不能书。 0
 
景顺来拜,与我相顾流泪无言。 0
雍帝20年,雍帝崩。 0
新帝登基当晚,御前侍卫护持一顶青纱小轿无声无息出了皇城,换马车向北,昼夜不止,八百里后入一深山,有骠骑勇士接了,送入一所院落。 0
 
小轿里是我这个国母皇太后。 0
一个驼背含胸,再无少年英姿的男人倚门而立,是我阵前故去的杨君。 0
执手相望,互叹白头。 0
 
登基的新君,是吾儿景顺。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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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年前,得知杨君将远征,丫鬟环儿伪装成我宿在闺房,而我扮作环儿出门私会了杨君。 0
 
那一夜,我们做了真正的夫妻,那一夜我怀了我的景顺。 0
雍帝诏书宣我入宫,家父已知帝心难测,杨柳两家恐难善终。 0
环儿到勾栏鸨儿处学了如何用鸽血将我伪作少女之身。 0
 
吾儿景顺牙牙学语,我便教他人情世故,教他什么叫兄弟阋墙、最是无义帝王家……我儿比他的几个伯伯要聪明。 0
劝杨君出征那日,环儿借训斥婉莹公主之机,避开我身边的宫人,向杨君传去了我的泣告血书:他才是景儿的亲生父亲!随儿出征,一可避祸,二可助儿建功立业。 0
吾儿上书称“杨将军殒命阵前”,实则由杨君的亲卫护佑远遁。 0
 
就像当年雍帝取代康帝,我儿动了杀心。 0
我是他的亲生母亲,我的不能言语和十指连心的伤痛无不触动一个儿子的心。 0
个中缘由,吾儿都懂。 0
 
今生今世,吾儿再不见我与杨君之面,我与杨君永世不再入皇城。 0
天下皆知,其皇权继自雍帝,其母容妃已薨。 0
新帝登基,宫墙之外,杨柳尽除。 0
 
(完)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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