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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書 Inktalez
这天，来了另一名亡者。
“渡船资，金币一枚。”我制式化的朝对方伸出手。
“咦？呃……”
只见这名新来的亡者露出了不知所措的表情，随即伸手将全身上下的口袋都翻了个遍，却全都空空如也。
“那个……我、我没钱……”他唯唯诺诺地低声说道。
“也许是亲属的供养转换迟了些，你就先在此等待吧。”我收回手，习以为常地轻声安抚。
“那、那个……”他低头缩了缩。“我、我没有亲属会供养我……”
“那么，你也可以返回世间，从不记名的供养中领取足够的物资转换为金币后再回来搭船。”我一如往常地提供对方解决之道。
“可是我、我……”他怯生生地低头绞扭著手指。“我抢不到……”
我甚感无言地静默盯著他好一会儿。
“……或者，你愿意在此待上一百年，换取一次免费搭船的机会？”
闻言，他愕然瞪大双眼。
“啥？要、要等一百年？这么久？不、不能通融一下吗？”
“……抱歉，这是规定。”我淡然回应。
他顿时蔫了，随即垂头丧气地转身朝旁走去，正巧和坐在石堆旁的亡者对上眼。
那名亡者先是微微一愣，随即朝那位新来的和善一笑。
“你好。”
“你、你好……”新来的怯怯地回了声招呼，眼神四处乱飘，似乎是想重新找个能够不受干扰的地方好好待著。
“你想渡河吗？”他指了指前方的冥河。
“是、是啊……”新来的可怜兮兮地瘪瘪嘴。“可、可是，我没钱……”
“这样啊……”他转头望向雾气氤氲的冥河。“你很急著要渡河吗？不想待在这儿？”
“可、可以离开的话，谁、谁会想待在这里？更何况，还、还必须要、要待一百年耶！开什么玩笑！”新来的忍不住气急败坏道。
“这样啊……”他敛眸思索了会儿，缓缓探手从口袋中掏出一枚金币，递到那个新来的面前。“那么，这个给你吧。”
“咦？”新来的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看著那枚金币。“可、可以吗？”
“嗯。”他笑著点了点头。“反正也是别人给我的，但我还不急著渡河，就先让给你吧。”
“谢、谢谢你！”新来的喜出望外地接过了那枚金币，随即迫不及待地朝我奔来。“我、我有钱了！我、我要渡河！”
我沉默地看著他手中高举的那枚金币，心中莫名有股不明所以的情绪挥之不去。
须臾，我默默地伸手接过了那枚金币，比了个手势引导那名新来的上船，执起撑篙，一如往常般缓缓将船驶入冥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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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给他？”
返回河滩后，我力持平静地淡然朝他问道。
“嗯？”他先是一脸茫然地看著我，接著会意道：“喔，你是指那枚金币？”
“为什么要给他？”
他一贯无谓地笑著。“反正我用不到啊。”
“用不到？”我无法理解地看著他。
“毕竟，我还没有要上船的打算啊。”他慵懒地伸了伸懒腰。“既然对方不想待在这里，而我没有要离开的意愿，那枚金币也能因此物尽其用、得偿所归，岂不是正好吗？”
“……如果哪天你突然想搭船了呢？”
“嗯？喔，没差吧，反正总会有办法解决的。”他仍是挂著一脸云淡风轻的笑容。“更何况，就算没了金币，只要在这里待上一百年也还是能搭船，不是吗？”
我懵懵地，无法反驳。
没错，他的论调是正确的，那为何我还是觉得胸口莫名有股浊气滞闷著无法化去？
兀自挣扎了会儿，我默默长叹。
算了……反正也不关我的事，根本不需要这么在意吧。
“话说回来，我有一个疑问。”他突然举手发问。
“什么疑问？”我重新平心静气地看向他。
“为什么你不会建议那些没有渡船资的亡者直接去向那些有馀裕的亡者讨金币？这样不是比较快吗？”他不解地歪头。
对此，我不由得皱起眉头。
“那不是个好方法……”
“怎么说呢？”他问。“不论用什么方法，最重要的是能够获得金币顺利渡河，不是吗？”
“首先，能够身怀多枚金币的亡者并不多见，况且也不是每个人都愿意与他人分享，有些人是宁可让多馀的金币化为灰烬也不愿分予别人的。所以，与其期待他人施舍，倒还不如自己先有所行动。再者……”我迟疑地顿住，不知道该不该往下说。
“然后？”他疑惑地看著我。
我深吸口气，幽幽地低声道：“……再者，从他人那边得到的，终究是不属于自己的。”
“什么意思？”
我转头望向前方那片缓缓扰动的灰濛雾气，重新整理思绪。
“我所收取的渡船资，在到达另一边后会重新交还予对方，这是规定。但，若是因他人施舍而得来的金币，在到达另一边后，却会化为灰烬。”我茫然垂首看著自己空无一物的掌心。“虽然同样能够搭船，但最后却什么都得不到……我不知道在这其中是否存有任何意义，只是……我觉得，那是因为他们放弃了努力证明自己的机会，所以……”
听完，只见他的表情变得十分复杂。
“你的意思是……我以为自己做了件好事，但其实是间接害了刚才的那个人吗？”
“很遗憾，我不知道。”我不由得苦笑。“不过，无论结果如何，既然是他自己选择了接受你的赠与，那也算是命运的指引吧。”
“……那么，你当初要我收起那枚金币，是真的希望我用它渡河吗？”
我抬头看向他，与他透著茫然的目光互望。
缄默许久，我淡然低声道：
“那终归只是个提议，要用不用，决定在你。”
他张口讷讷地似是想说些什么，最后仍是选择闭上了唇，将一切化为无声的叹息，什么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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