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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兴自然和京州没法比，咱们整个汉东，也就京州、吕州发展得好一些，其他地方都是大差不差的。”
何舟拉了个小板凳，坐在陈岩石旁边，打眼看着就跟一对父子在促膝长谈。
京州发展得好，那是因为首府的区位优势，省里投入的资源也比较多，是汉东的脸面。
吕州的问题，主要还是长期以来，吕州的定位就是一座工业城市，而吕州在这方面的禀赋，也很突出。
而永兴县所在的林州，在汉东十几个地级市中，则表现得中规中矩，GDP大概排在第六七八位左右，还没像电视剧开始的时候那样，稳坐第三把交椅。
主要还是现在的林州经济组成大头中，还是农林渔牧占了大头，足足占GDP比重将近50%，而工业大体上也是围绕农林渔牧做文章，粮食加工业、木材粗加工与家具产业、水产业、畜牧业等发展得相对还不错。
永兴也并不是林州最贫穷的一个县，由于拥有充沛的林业资源禀赋优势的原因，永兴县的经济无论是规模还是增速，都是相对不错的。
何舟趁机道：“如果说这次到永兴，给我最大的感受，那就是城乡之间的差距，在快速扩大。”
“哦？”陈岩石苍老的面皮抖了抖，点了点头道：“同伟啊，你能认识到这一点，陈叔真的很高兴。
老话说得好啊，无农不稳，无工不富，无商不活，这农啊，无论什么时候，都得排在第一位。”
“但是咱们现在的政策，似乎有些过于忽视农民的感受了。”这一点何舟的确是深有感触的。
尤其是前年出台的，禁止农民集资开办加工企业的问题，就显得过于草率，搞一刀切了。
被没收了本金，却还要承担债务，直接就让不少农民直接陷入了贫困状态。
从建国之初到现在，农民都为国家奉献良多。
“这是个老大难的问题了，这个课题，咱们研究得再透彻，法子也不多啊。”
陈岩石拍了拍裤管，“以前我们也研究过，提高农民收入最直接的办法有两个，一个是大幅减少公粮缴纳数额，另一个就是提高粮价，然而无论是哪一个，都不具备执行的可行性。”
改革开放初期，天朝是十分缺外汇的，简直到了如饥似渴的地步。
然而当时天朝的工业又很落后，老旧机器设备生产出来的工业产品，完全就不具备出口的竞争力，而升级设备与制造工艺，又需要大量的外汇来向国外购买技术和设备。
然后国家就把目光放在资源与粮食二者身上。
整个八十年代，大量的资源被廉价出售，包括但不限于煤炭、稀土等，而且由于见识少，见过的世面也少，还暗自得意，讥讽外国人是冤大头，愿意花大笔的钱买天朝的土。
到了九十年，随着可持续发展战略逐渐浮出水面，资源的重要性得到进一步的重视，大肆出售资源的情况得到逐步扼住，而粮食则取代资源，成为换取外汇的主力军之一。
为什么国家需要农民缴公粮，因为缴上来的大量的粮食不用花钱，培育扶植粮食加工企业之后，还能出口创汇。
出于这一点考虑，公粮的缴纳数额就不可能降低，甚至还会进一步增加，哪怕某些地方玩得过了火......
至于提高粮价，也同样不现实，粮价一旦提高，城市居民的生活成本上升，最终还是会附加到工业成本上，对工业的发展，形成巨大的压力。
“我倒是有个主意。”何舟眼神微眯，心里打着小算盘。
“哦，同伟，说说看，我给你参谋参谋。”陈岩石从躺椅上缓缓直起身子，浑浊的眸子里陡然闪过一丝亮光。
何舟思忖片刻，组织语言道：“从长远来看，农民进城，可以说是一种必然趋势。”
“进城？”陈岩石张了张嘴巴。
何舟自然清楚陈岩石的想法。
这个时期谈农民进城的问题，其实有点早，但苗头已经出现了。
“陈老想必也知道现在沿海出现打工潮了吧？”
陈岩石点了点头，皱着眉头道：“可那也只是沿海，再说了，大量的农民进城，城市能提供那么多就业岗位吗？
农民又怎么赖以生存？”
何舟笑笑，陈岩石果然不愧是陈岩石，思想上具有一定的顽固性。
“但是从沿海的发展经验我们可以总结出一个明显的趋势，那就是大量的农民工将放弃家乡的土地，进入城市讨生活。
而假如城市能想方设法，让大部分农民工在城市落脚，落地生根，那将会创造巨大的需求，这对于城市的发展，是一个巨大的利好，可以让基础设施快速迭代升级，加速城镇化进程......”
陈岩石的眉头越皱越紧，“但是如果大量的农民离开农村进入城市，这不就相当于让大量的农村变得荒芜了吗？”
“这其实就是一个取舍的问题，我们有九百六十多万平方的陆地国土，不可能让每一寸土地都繁华起来。”何舟坦然承认，一旦农民大规模进城，将会形成乡村空心化的问题。
到时候，农村剩下的可能只有孤寡老人、留守儿童以及妇女。
陈岩石一辈子都在政法系统做事，尽管前些年，也参与过国企改革该改制的问题，但从他留下大风厂这个烂摊子就知道，他对于经济建设的认识，其实也就是半桶水。
否则也不会在汉东检察院检察长的位子上退下来。
难道以一地主官的身份退下来，不香吗？
何舟见陈岩石一直在那里纠结，不由得笑道，“陈老，站在你的角度上，自然是不希望农村变得荒芜的，我也不想。
但是，我们要更多的从农民的角度来看问题，他们祖祖辈辈在农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他们不愿意做城里人，不愿意自己的后代有一个城里人身份，有更好的教育、医疗、就业条件吗？”
陈岩石闻言豁然开朗。
是啊，自己何尝不是犯了‘何不食肉糜’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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