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線萬分敞亮,照在兩個被五花大綁的少年身上,他們昂著頭一副寧死不屈的模樣,讓人恍惚間以為抓了兩個英雄。
上官少弈筆直地站立著,漆黑的瞳眸定定地逼視著他們,聲音冰冷,雙拳緊握,「你們為何要這麽做!」
「我們就是要砸死這個狐狸精。」其中一個藍衣服的少年昂首道,他看起來約莫十五六歲的樣子。
程墨蘇怔了怔,這是她第一次親耳聽到有人用「狐狸精」這個字眼形容她,心中難免一陣絞痛,水色的眸子流轉出星點的眼淚,無助似的看向上官少弈。
上官少弈心中自然怒不可遏,隨手提溜起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年,冷聲道:「給墨蘇道歉!」
「說錯了才值得道歉,我們說的話句句屬實,為何道歉,我看該給人道歉的是你!」
「很好!」上官少弈手勁極大,一下便將他甩到一邊。那人磕在了桌子的邊緣,流出血來,卻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唇角似乎還帶上了一點笑容,「打人了,哈哈,打人!」
上官少弈眸中的憤怒欲要噴發,狠狠地盯著這個少年,那少年倒也沒有畏懼,用同樣的眼神回視著上官少弈。
程墨蘇抿了抿唇,忙扯了扯上官少弈的衣袖,聲音柔潤,「算了少弈,我的房間隻是玻璃被弄破了,好在人沒有出什麽問題,你就把他放了吧。」
「狐狸精,少在那裏惺惺作態了!」少年一臉不屑。
程墨蘇淺淺一笑,如玉的麵頰上沒有慍色,反倒是多了平靜,「你自己何不也是在惺惺作態?心裏怕的要死,卻裝出一副大無畏的模樣。腦子裏一團漿糊,卻裝出自己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樣子,無趣!」
「你!」被說中了心坎,那少年哼了半天也想不出下文。
「少弈,放了他們,和這種人瞎計較什麽,沒意思。」程墨蘇看也未看他們,回頭便走。上官少弈使了個眼色,申銘量領了命,將這兩個少年提溜起來,麻利地扔了出去。
程墨蘇踱步在走廊上,目光流轉於自己前幾日作的畫上。那副畫已經被上官少弈裝裱了起來,畫上的河山美得令人嚮往,卻又龐大得讓人害怕。她感到身後的一股煙硝氣息將自己團團圍住,晃神間便以為那就是無人阻礙的永遠。
她轉過頭去,定定地看著上官少弈,語氣平淡,笑容清淺,「少弈,我沒事的,你還有很多事情要忙吧,快去吧。」
「墨蘇……」上官少弈在她的額頭印下輕輕的一吻,嘴唇觸及到的皮膚竟如此冰涼,他心下一慟,「墨蘇,相信我,我一定可以解決這件事情,你什麽都不要憂慮,好嗎?」
「嗯。」乖巧地點點頭。
「你搬到我的房間去住。」他疼惜地揉了揉她的秀發,「我先走了,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
她應了一聲,不舍地目送他的離去。沒有了他的氣息,隻覺得渾身都是涼意。
她漫無目的地在走廊裏來回走動,心裏是萬分的不安。她怎麽可能真的不憂慮,她想幫少弈多多承擔些什麽。念想企及,心裏自然便多了幾分的無力感,感歎世事的難料,也感歎自身的局限。
「墨蘇,找了你半天原來你在這裏呀。」上官懿汀笑道,看了看程墨蘇的表情,又換了語氣,「怎麽了,剛才小臨不是已經把那幾個砸窗戶的壞小子收拾了嗎,你怎麽還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呢?」
程墨蘇忙搖了搖頭,露出一絲笑意,「沒事,就是有些擔心他。」
上官懿汀沉了片刻,看著她微顯蒼白的臉頰,牽起她的手,道:「墨蘇,我看得出來你是真心實意地對小臨好,我也知道你們兩情相悅,已經許了終身,你現在已經是我們上官家的人了,許多事情也是時候給你說說了。」
她未等程墨蘇說話,便引著程墨蘇到了花園長廊,外麵百姓的抗議聲仍然此起彼伏,在花園裏聽得尤為清晰,程墨蘇閉了閉眸子,從心底裏排斥那些聲音。上官懿汀笑了笑,伸手摘了一朵玉蘭花插在她頭發上,烏黑如墨的發配上潔白通透的玉蘭,看起來素雅純淨,萬般美好。
「這是我曾經親手栽種的玉蘭,今已亭亭蓋矣。」上官懿汀不再如往常般驕傲,麵上倒是有幾分悵惘,她見程墨蘇怔怔地看著她,不禁撲哧笑出來聲音,「是不是沒見過我這般模樣啊,有時候堅強的人也是會感歎一下人生的嘛,何況那段回憶……」
「姐姐要說什麽就請說吧。」
上官懿汀抿了一口茶,鼻尖有點酸澀,可以掩埋掉的往事湧上心頭,曆曆在目。她轉了轉烏亮的眸,輕輕散去眼中快要聚集的淚水,笑道:「沒想到有一天我上官懿汀會對人講起這些讓我不堪的往事,墨蘇,我和你講這些真的是把你當作了一家人。」
「你還記得之前我和你說過,我和你姐夫兩情相悅的事情嗎?」程墨蘇點了點頭,上官懿汀笑了笑,笑容酸楚與虛無,「其實那是假的。我和他的感情一直很不好……」
程墨蘇不可置信地看著她,她又娓娓道來,「是我看上了他,我天生驕傲,向他表明心意被拒絕後誓不罷休,非要嫁給他,可是他已經成了親,父親見我每日都不快樂,就找人殺了他的妻子,逼他娶了我。這樣的婚姻自然維持不了多久,一個日本女人趁機而入,和他**,他的理智也慢慢喪失,甚至告訴了她重要的軍事機密,這才有了林鴻堯如此準確地讓飛機爆炸的事情。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我卻仍苟活於世,怕是上天對我的懲罰吧。」
程墨蘇怔忡得厲害,這些事情她是第一次聽到,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上官懿汀拍了拍她的手,無奈笑道:「我本以為這些事隻有我自己知道了,但小臨心裏卻清清楚楚,他上次逼迫我同意你們倆的婚姻,用的就是這件事。」
「姐姐為什麽要和我說這些?」
「很簡單。」上官懿汀又抿了一口茶,「一來是想讓自己解脫,二來我之前對你太過苛刻,君子要以誠待人,我顯出我足夠的誠意來,希望你也能誠心聽我的勸告。」
「姐姐可是要勸我離開少弈?」
「沒錯。」上官懿汀笑得坦蕩,「墨蘇你很聰明,知道我想說什麽,那想必你也知道現在小臨麵對著怎麽樣的局勢,他為了你已經傷了民心,你若不離去隻怕民心會失去得更多,最後造成無法挽回的局麵。我希望你可以好好考慮,不要像我一樣犯下錯誤,你要知道犯下了的錯便像潑出去的水,是收不回來的。」
「我知道。」程墨蘇毫不猶豫地答道,水眸中是不可動搖的堅定,「但少弈之前讓我相信他,那我便相信他可以解決這件事情。」
「墨蘇,他那是為了安你的心。事已至此,你和天下已經成了衝突,要你就不能要這天下,要這天下就不能要你。你敢不敢問問他,他在這兩者之間會如何抉擇?」上官懿汀的唇向上飛揚,眸中皆是瞭然,「其實你我心裏都明白他會如何選擇,對嗎?」
程墨蘇緊了緊手中的玉杯,聲音淡然,「好,那我便問問他,若他致力於統一國家,官至總統,我便離去,不會做他的絆腳石。若他選擇了我,那也請姐姐不要阻礙我們,讓我和他一起歸隱。」
「好,就這麽說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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