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的目光齊齊聚焦在程墨蘇身上,灼熱的,探究的,陰狠的,在她身上左右搖擺,隻要一個聚點便可以引爆,燃燒,將人化成烏黑又可怖的碎屑。
容海往前移了幾步,兇狠地看著她,「你對我的女兒做了什麽!」他俯身抱起容語喬,探了探鼻息,微弱不已,怕是活不了一時半刻了。
瀟鏡忙去請來醫生,將容語喬抬到隱蔽的房間進行救助,但天不遂人願,那德國醫生也無力回天,容語喬的那一刀正中心房,搶救失敗。
容海不禁悲從中來,他隻有這麽一個女兒,平常總是捧在手心裏,擺在心尖上,卻死得這麽不明不白。
他朝程墨蘇步步緊逼,上官少弈卻一把將嚇得不輕的程墨蘇護在身後,眼神澈亮。
「小臨你幹什麽,你讓開!我要找程墨蘇算賬!」他氣急敗壞道。
「容叔叔,墨蘇她不會做這樣的事情,我相信她。」上官少弈的語氣格外肯定,黑如點漆的眸中透著絲絲冷毅,「這件事情大有蹊蹺,我們也該查清楚!」
「我女兒說得還不夠清楚嗎!」容海眼神似一根根冷箭一般,帶著悲憤與肅殺,「若查出來結果這與這程墨蘇有關,怕你還是會護著她吧!」他的嘴角是冰冷絕望的笑意,「你現在把程墨蘇交出來讓我交給警察,不然的話,我們兩家這麽多年的交情也就此湮滅!」
上官少弈轉頭看著程墨蘇,程墨蘇被嚇得不輕,唇畔失去了顏色,長長的睫毛一顫一顫,小臉白得看不見一點血色。他趕忙扶著她,卻覺得她輕飄飄的,沒有重量,稍微一碰便會碎了一樣。
他心下一慟,眼神越發堅毅和冷硬,直直打向容海,「容叔叔請不要為難我,否則的話可能真會如容叔叔所言那般,斷了兩家的交情。」
瀟鏡在旁靜靜地審視著,從她進府便看兩家來往甚密,如今卻鬧到這種地步,心下不禁一片淒然。
可她也不信這件事和程墨蘇有任何關係,程墨蘇平常總是一副恬淡素雅的模樣,待下人也謙和有禮,怎麽會做如此蛇蠍心腸的事出來?她忙橫在林父和上官少弈中間,道:「少爺,容先生,你們都先冷靜一下。」
「瀟鏡你讓開,我今天不把這女人送進監獄我誓不罷休!」 容海上來便要推搡。
「容先生先不要置氣,程小姐初來乍到,在奉省又沒有親人朋友,天天就是在書房裏看書,從未踏出過府門半步,而且也沒有人來拜訪程小姐,就算有人來也是和我們家小姐***牌,幾個人湊到一桌而已。」 瀟鏡忙解釋道,「我覺得此事古怪得緊,容先生請三思後行,不要中了奸人的計。」
容海微微一怔,冷笑一聲,「瀟鏡在上官府待久了,說起話來倒是咬文嚼字,有理有據,但我不會善擺甘休。」
他凶惡的眼神盯視著上官少弈背後的程墨蘇,「我先帶語喬回家,至於程小姐你,我一會兒便會找警察來抓人。你看你是要自己去警察局,還是讓我送你去。」
他抱著容語喬的手又緊了緊,溫聲而語,「語喬,我們走罷。」
他一步一步,舉步維艱,時間似乎在這一刻都靜止了下來,周圍人的聲音動作,情緒起伏全都隱沒在悲傷的深淵,他輕輕一跳,墜了下去,被什麽奇怪的東西絆住了腳踝,然後繼續墜落,撕扯著心靈,通向未知的地獄。
砰,關門的聲音。
程墨蘇默默流著眼淚,覺得渾身冷冰冰的,她什麽都沒做,卻被牽扯進一個又一個漩渦,她不想爭搶任何東西,隻是想和少弈在一起過屬於他們的日子,卻不知觸犯了何方神靈,總是要用這種莫名其妙的玩笑測試他們關係的深淺。
「墨蘇,你怎麽了,你別嚇我,是不是傷到哪裏了?」 上官少弈將程墨蘇緊緊抱在懷裏,他不相信其他人的話,他隻相信她的一言一行。
他緊張地檢視著她每一寸皮膚,直到發現她毫發無損他才鬆了一口氣。但是,心靈的損失要怎麽樣才能看見,怎麽樣才能彌合?
瀟鏡扶起來程墨蘇,道:「程小姐應該是受了不少驚嚇,過一會兒應該就好了,我現在給她煮點東西吃吃,讓她壓壓驚。」上官少弈點了點頭,將程墨蘇橫抱於胸前,朝房間走去。
臥室之內一切如常,寂靜無聲,那本詩集仍然靜靜躺在枕邊,幾日前新換上的花束也還沒有凋謝,窗欞依舊是關閉著的,屋外的雨也還沒有停。
如果語喬沒有死,那麽這一切便會如常。
可是這一切終究是改變了的。
他將程墨蘇放在床上,又將窗簾拉了起來,本來因為下雨天幽暗起來的房間瞬間消失了最後的光。
「墨蘇……」床上的程墨蘇無聲地流著淚,每一滴都如烙鐵般烙印在他心裏,他揉了揉她如墨的秀發,「你累了,休息一會兒吧。」他伸手拉過金絲絨被蓋在她身上,隻覺得她渾身冰冷得厲害,「墨蘇別想了,這些事情交給我,你放心地睡一覺,我保證你一覺醒來,什麽事都沒有了。」
默了半晌,沒人答話。他輕輕歎了一口氣,轉身走出門去,卻聽見程墨蘇細若蚊吟的聲音,柔軟中帶著說不出的悲傷,「少弈,容小姐死了,你……怪我嗎?」
他回過頭,看著她蒼白的頰,兩顆大眼睛如受傷的小動物般無助地看著他,她總是能刺痛他心中最柔軟的神經,「想什麽呢,這件事與你沒有關係,我怎麽會怪你?」
「可是容小姐臨死前是那樣說的,她若不是恨我入骨,又怎麽會說是我指使的?」滾燙的淚珠順著她的眼角滑落,淌過她的麵頰,落在純白無暇的枕巾上,她的心卻如弦一般崩得緊緊的,稍微一鬆懈便會衝出去,飛向她自己也無法控製的領域。
她心中的痛越擴越大,聲音也跟著哽咽,「比起害她的人,她竟更恨我。」
「墨蘇,你別想了。」他輕輕地拍著她的手背,烏黑的瞳中是一片深沉,他的唇閉得緊緊的,麵色是慘淡的白。
程墨蘇恍然一怔,這時候心裏最難受的人應該是他啊!語喬和他一起長大,他一直待她如親生妹妹一般,親人離世,愛人又成了最大的嫌疑犯,他心裏該是如何的一種滋味。
程墨蘇伸手抹了抹眼淚,心中暗暗做了一個決定,柔婉的聲音中卻透著幾分倔強與堅定,「少弈,你把我送去警局吧。」
他的瞳孔驀然放大,劍眉緊皺,「你說什麽?」
「我說你找人先把我關起來吧。」她微微一笑,卻是無助與蒼涼,「容小姐臨死前說是我害的,她爸爸不會善罷甘休,我不想讓你為難。」她將頭偏向一邊,不看他眸中透出的憤怒與悲慟。
「不要說了。」他眸中的情緒夾雜著感傷與憤怒,「如果你被關進去我會更難受!」
「你不相信我嗎?」她靜靜而語,淚水浸濕了長長的睫毛,輕輕顫抖了悲傷,「我不會害怕我沒有做過的事情,過幾日查清楚我就會出來了,你也好給容先生一個交待。」
「墨蘇……」他一把將她抱進懷裏,大手緊緊摟住她,似乎隻有一鬆手,懷裏的人兒便會消逝了一般,他靠在她的頸間,貪婪地掠取著她的芬芳,聲音低沉又悲傷,「你不用為我做到如此地步。」
「不僅為了你,也為了我自己。」她的眸清澈透亮,「我也不想擔著這樣的嫌疑生活在你的身旁,我要堂堂正正地與你比肩而行,讓所有人都沒有異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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