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我俩之间凝滞著一股窒闷的沉默,谁也没再开口。
对此,我倒是觉得有些困惑:为何她没被我气到直接转头就走?毕竟我刚才也表明过用不著她陪的,心高气傲的她根本没必要继续待在这里受这种鸟气啊?
直到外头传来了杂沓的脚步声打破这僵持无声的寂静。只见齐鹛双手端著药碗,腋下挟著一套衣物开门进来。
“啊,眠绯,药好了,来吧,先来喝药……”
她话未说完,宁非婉已自行上前将药碗从她手中接过,接著转身朝我皮笑肉不笑道:“魏姑娘,该喝药了。你行动不便,需要我帮忙吗?”
见她那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容,我不由得抖落一身鸡皮疙瘩。
“宁姑娘有心了,但我并未行动不便,喝药这种小事我可以自己来,没问题的。”我同样回以虚伪一笑。
原来是想监督我喝药吗?有必要这么坚持?
“是吗?你确定不会突然无力失手、不小心打翻药碗?”她狐疑地睨著我,强调道:“要知道,这小小的一碗里,装的可是寻常人家毕生积蓄难以换得的千金之方啊!”
我好整以暇地注视著她。“我保证会一滴不剩的全喝下肚,绝不浪费,还请宁姑娘放宽心吧。”
“呃……那个……”齐鹛摸不著头绪地看著我们之间没由来地剑拔弩张,却又不知该从何开口。
与我对峙了好一阵,宁非婉遂将药碗轻置桌上,推至我面前。“那么,魏姑娘,请吧。”
瞪著眼前那碗漆黑浓稠的汤药,闻著那股弥漫鼻间的苦味,我忍不住抖了一抖。
怎么觉得……刚才的话有些说得太早了……
在宁非婉强烈的注视下,我伸手触碗试了试温度,接著小心翼翼地捧起浅尝了一口──
我持碗的手猛地一颤,在失手摔碗之前连忙将碗放回桌面,确保药汁一滴都未洒出,然后痛苦地捂嘴,脸部表情皱成一团,努力将口中的汁液咽下,慎防自己不小心吐出。
天啊!这究竟是什么鬼玩意儿?!我以前也不是没喝过中药,但从未喝过味道这么难以言喻的……不就是些草根树皮吗?到底是加了什么诡异的东西能让味道变得这么奇葩?这真的是给人喝的吗?!
宁非婉紧盯著我的一举一动,确定我没故意打翻药碗,这才隐隐松了口气,继续幸灾乐祸道:“魏姑娘,药若凉了药效便会打折扣,还请赶快趁热喝吧!”
……我终于明白你坚持要监督我喝药的理由了。
突然深深觉得,自己拥有治愈术真的是太好了啊!但,现在还不是时候,眼前的戏还是得整套做足才行,我哭……
深吸口气,我顶著慷慨赴义的决心捧起药碗,眼一闭,将剩馀的药汤一鼓作气地全部灌完,一滴不剩,然后整个人趴倒在桌上,强忍著不适,等著那股令人浑身麻到脑根的苦味缓过劲。
见状,宁非婉满意地点点头。“很好。”说著,她拿起空药碗,转头对著一旁满脸呆懵的齐鹛道:“小春,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啊?喔……”齐鹛茫然地看著她离去的背影,再看向瘫在桌面垂死不动的我,依旧搞不清楚状况地伸指刮脸。
“那个……总之,眠绯,我们先来更衣吧!”
※※※
虽然我觉得换衣服这种小事我自己来就行了,但齐鹛依旧坚持辅助我拭身与更衣。
我说小春啊,我只是伤了肩膀,并不是废了手臂啊……
将一切打理完毕,确认我的状况尚且良好,齐鹛这才放心地吁了口气。
“那么,眠绯,我就不继续打扰了,你接下来就好好休息吧!”
“嗯,多谢你了。”
目送她离去,关上房门,确定只剩我一个人后,我只差没兴奋地跳起来大呼万岁了。
终于结束了!
深呼吸几回,我缓步走向床榻,随意靠坐在床沿。
戏演完了,总算是可以卸妆下戏了!
虽说刚才那碗超级苦药确实是有止痛成分,但那效果实在是差强人意,我肩上的伤口仍旧是一阵一阵地在抽痛著。
老实说,我还真的是已经很久没这么挨痛过了。
轻声咏唱治愈术,一阵灵光闪现后,那股令人难耐的疼痛感消失的瞬间,我都快被自己感动哭了。
举臂试著动了动左肩,确认没有任何问题,这才彻底放松地瘫倒在床上。
摸出袖中的苹果狠狠啃了一口补一下灵力值,顺便去除残留在口中的苦味。
经历了一堆突如其来的混乱状况,倒也真的是不禁令人身累心累、身心俱疲。
使用复原术将苹果还原后重新收进袖中,我毫不犹豫地立即脱鞋上床、拉过被子──直接开睡!
难得获得含光君亲口下的指令,当然不能浪费了!
自从出了乱葬岗后,除了强制休眠那次以外,我几乎都没有尽兴睡过,每天时间一到就会被强迫起床,不管需不需要听学都一样,比在现世时还惨。在现世时好歹假日还能随意睡到日上三竿,但云深不知处的作息却是僵化到完全不给变通啊!
既然确定能够尽情放松休憩不会被人打扰,不趁此时好好睡上一觉怎么对得起自己呢!
毕竟人生一大乐事便是睡好睡满、赖床不起啊!
※※※
半梦半醒间,一股没由来的异样感令我的意识陡地转醒。
尚未睁眼,忽觉一股暖意覆上了我的额头,教我不自觉一愣。
……是谁?
迟疑了会儿,我缓缓睁眼,只见床边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白色的身影,正坐在床沿面露忧心地看著我。
“啊,抱歉,吵醒你了?”一向温煦的嗓音,眼下听起来似乎有些干涩。
见到来人,我不由得错愕地瞠目。
“……泽芜君?”为什么他会在这儿?!
我转头瞥眼望向窗外,已经天黑了。虽不知现在究竟是什么时辰,但我这一觉看来也确实睡得够久了。
“抱歉,未经允许擅入你的寝间实为逾矩不妥,但听说你受伤了,我实在放心不下……”蓝曦臣语带歉然,将覆于我额上的手收回。“既未发热,那说明伤处至少没有恶化,只要好好休养,应是无碍的。”
呃……不,已经没有伤了,我已经好全了喔……
我无言了一阵,忍不住噗笑道:“在这之前,泽芜君,难道含光君没有告诫过您,在我睡著时千万不能贸然接近我吗?”你真该庆幸我没睡迷糊,否则你的名节就准备被毁了。
“咦?”对此,他不禁面露茫然。“为何?”
“这个……”我顿时尴尬一笑。“没为什么,请您下回务必记住就行了。”是说,应该也不会有下回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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