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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書 Inktalez
李府的正院內，燭火早已燃盡。
蘇婉兒獨坐於榻前，身上一襲淡青曳地裙，髮髻鬆散，玉釵斜倚，仿佛隨時會滑落。
屋內幽冷，她卻不覺，指尖一遍遍摩挲着一方繡着碎梅的帕子，指節泛白，仿佛握住了世間最後一點溫暖。
青杏在一旁守着，輕聲喚道：「夫人，夜深了，該歇息了。」語氣里小心翼翼，生怕驚擾了主人的思緒。
蘇婉兒仿佛未聞，只凝視着帕子上那一枝梅。片刻，她低低道：「青杏，你說，若是人心都冷了，這世間還有什麼可留戀的？」
青杏眼眶微紅，跪坐在她身邊，小聲勸道：「夫人，天無絕人之路。李大人他……他只是被流言迷了心，終究還是最疼您的。」
蘇婉兒輕輕笑了，笑意淡淡，帶着無法掩飾的苦澀。
「最疼我的人，如今卻親手將這最後的體面剝了去，青杏，你可知，他看我時那種……像看陌生人的冷淡，我竟連辯解的氣力都沒有。」她聲音極低。
青杏伸手握住蘇婉兒的指尖，手心冰涼，「夫人，您別多想……只要人在，日子總是能熬過去的。」
「熬過去？」蘇婉兒低聲重複，眸中浮起一層水霧，「青杏，我自小在京中長大，父母兄長都寵我，嫁入李府後，雖有些委屈，拙夫待我卻一直溫和體貼，可如今呢？這宅子裡處處都是流言，處處都是旁人的目光，連他……他都護不住我了。」
青杏哽咽，強忍着淚水，「夫人，您若撐不住，奴婢便悄悄陪您回娘家去，只要您開口，趙公子也肯幫着……」
蘇婉兒搖搖頭，聲音里透着疲憊：「回去能如何？叫他們如何承受這份羞辱？青杏，我已無路可走。」
她的語氣輕飄飄的，卻帶着莫名的決心。
青杏心頭一緊，連忙爬到她膝前，「夫人，您別嚇奴婢，只要您還在，李府再冷清也有盼頭，您若走了，奴婢、趙公子，還有大人……都……都活不下去了啊！」
蘇婉兒撫摸着青杏的發頂，眸中淚光盈盈，「傻丫頭，人生在世，總有散場的時候，只是我沒想到，這一場散得如此之快。」
她說着，緩緩站起身來，裙角划過地面，髮絲垂落在蒼白的頸側。
夜風透過窗縫吹進來，帶着幾分寒意。
蘇婉兒走到梳妝檯前，望着銅鏡中的自己——臉色蒼白，眉眼間儘是疲憊和哀傷。
她慢慢取下發上的玉釵，將頭髮一縷縷解開，任它披散在肩。
青杏見狀，心中莫名發慌，「夫人，夜深露重，您歇一歇吧。我去給您熬些安神湯，可好？」
「青杏，去把那件絳紫色的霞帔取來。」蘇婉兒忽然柔聲吩咐，語氣溫和得如往常一樣。
青杏茫然應了一聲，轉身進了內間。
不多時，她抱着霞帔出來，卻見蘇婉兒已懸樑自盡。
「夫人……為何如此想不開啊，來人快去告訴大人……。」青杏聲音發顫，大哭起來。
侍女應聲而去。
青杏終於跪倒在地，臉埋在衣袖裡，泣不成聲。
屋內靜極了，只余青杏微弱的抽泣聲。
屋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李凌風的聲音在門外響起，低沉而焦灼：「婉兒！婉兒——」
青杏猛地撲到門邊，哭喊着：「大人，夫人在裡頭……您快進來，快救救夫人！」
門開的一剎那，李凌風衝進來，一眼便見床榻上的蘇婉兒，面色如雪，唇角帶笑，一臉安詳。
他呆立片刻，整個人像被雷劈一般僵住了。
「婉兒……」他喉嚨里發出野獸般的低吼，踉蹌着撲向榻前，雙膝跪地，顫抖着去握她的手。
那雙手冰涼，指尖還殘留着淡淡的檀香。
李凌風的身軀劇烈顫抖，聲音已然崩潰：「婉兒，你醒醒……你不要丟下我……婉兒！」
青杏跪在地上，哭得幾乎昏厥。
李凌風抱着她僵冷的身軀，雙眼猩紅，他的臉埋在她的發間，顫聲呢喃：「婉兒，是我不好，是我沒護住你，是我負了你……你再睜開一次眼，看看我，可好？」
無人應答，屋內一片死寂。
青杏伏在門檻上，淚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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