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叶晨正在午睡,冷不丁被裴观景的推门声给惊醒了。
他眯着眼睛,很不情愿地睁开一只,含含糊糊地问道:“干啥呀。”
“跟我走。” 裴观景没多做解释,只是伸手帮他整理了一下被角。
叶晨来摄政王府已经半个多月了,这还是头一回被带出去。他一下子来了精神,猛地坐起来:“上哪儿去呀?”
裴观景低下头,帮他系外袍的盘扣,袖口用银线绣的云纹在晨光中隐隐约约地闪烁:“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两人穿过问心斋那弯弯曲曲的回廊,从王府的角门登上了马车。
在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的辘辘声中,叶晨歪着头打量着闭目养神的裴观景。这人平时总是穿着淡色的长衫,这会儿却换上了玄色的长袍,腰间的玉佩随着马车的颠簸,轻轻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这方向好像不是出城的路吧?” 叶晨突然坐直了身子,“我下个月才离开京城,你该不会是想提前送我回崇州吧?”
裴观景睁开眼睛,指尖轻轻拂过他翘起的碎发:“不是送你走,是带你去见一位旧友。”
过了半个时辰,马车停在了城郊的松柏林里。默昇掀开帘子,叶晨刚要下车,就被裴观景半抱了下来 —— 这车辕离地挺高的。
叶晨站稳后抬头一看,一下子就愣住了。
这里看起来像是一片乱葬岗,到处都是尸体,远处还有几只眼睛发红的恶狗,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这边。
“你带我来坟地?” 叶晨往后退了半步,腰间的玉佩撞到了裴观景的膝盖,“大白天的,带我来这儿见什么故人,都是死人,有啥好看的。”
裴观景握住他冰凉的指尖,带着他往松林深处走去。
秋季的冷风越刮越猛,他们走得很急,裴观景赶忙把叶晨身上的衣服拉整齐,又紧紧地把他抱在怀里,说道:“阿晨,看那边。”
顺着裴观景指的方向,叶晨望过去,只见远处一具尸体旁边站着一个人,那人好像有点眼熟。等裴观景带着他走近了,他才发现,这人竟然是李旺财。
裴观景面色阴沉地看着正站在乱葬岗一具尸体旁的李旺财。
李旺财的目光死死地定格在倒在地上、早已断气的仁王身上,许久都未曾挪动分毫,仿佛一尊石像般伫立着。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抬起头,看向裴观景和叶晨,语气冷淡地问道:"是你杀了他?"
裴观景冷冷地回应:"你是打算替他报仇吗?"
李旺财摇了摇头,说道:"当年他把我从死人堆里救出来,这些年我也早已把他的恩情报答完毕。而且他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实在让我不齿,他死了也就死了,我不会为他报仇。"
说着,他又看了看裴观景阴沉的脸色,再瞧瞧被裴观景紧紧护在怀中的叶晨,问道:"你是要为叶晨找我算账?"
裴观景冷声回道:"没错。你把他掳走,还伤了他,我绝不会让他白白受这些伤害。"
李旺财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然而,他不但没有离开,反而又向前走了几步,站到了叶晨的面前。
裴观景看着他,目光愈发森冷。
紧接着,李旺财对着叶晨行了个礼。
直起身子后,他望着叶晨沉声说道:"仁王对我有知遇和养育之恩,我不能违背他。当初在军营把你掳走,是我做的,这件事我李旺财认了,你要杀要剐,我悉听尊便。"
说完,他便站在那里,一副裴观景你随便出招,我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好汉的模样。
他这副视死如归的样子,让叶晨不禁对他生出几分钦佩。于是叶晨说道:"李校尉,咱们好歹也是同僚,在军营里相处了一年。你是为仁王做事,又没有要我的命。这件事冤有头债有主,如今仁王已经死了,从此你我就两不相欠了,你走吧。"
叶晨现在觉得,如果再不让李旺财离开,以裴观景刚才杀仁王时的狠辣劲儿,说不定下一刻李旺财就会横尸此地。
他开始思索,裴观景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呢?平日里看起来那么喜欢安静,可杀起人来却眼睛都不眨一下。还带他来乱葬岗堵人,难道他早就料到李旺财会来给仁王收尸?
叶晨看不清仁王的脸,因为仁王被乱草席子裹成了一团,看样子是李旺财带他离开准备安葬的时候,被裴观景的人发现了。
叶晨说了这么多,就是不想让李旺财死在这里,可李旺财却没有离开,反而站在那里,无所畏惧地与裴观景对视着。
而裴观景看着他的眼神,分明就是在看一个死人。
那意思很清楚:伤了我家阿晨,不管你是谁,都得死。
裴观景的右手微微一动,马上就要一掌拍出去。
他心里想着,念在和李旺财这一年的相识,不让他死得太痛苦,直接一掌拍在他的心口,让他瞬间咽气算了。
可他的右手刚一动,叶晨就察觉到了。
叶晨急忙伸手抓住裴观景的手,转头严厉地对李旺财说:"快走。"
但李旺财也是个倔强的人,偏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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