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兒室里充斥着低沉的叫嚷聲。
說真的,大人們真是太誇張了!
露娜雖然還是個小嬰兒,但卻有着資深法師的頭腦,她翻了個白眼——至少,如果她嬰兒的肌肉能配合的話,她會這麼做的。
叫嚷聲、指責聲、否認聲——這一切在她小小的耳朵里就像美妙的音樂。
這場精彩的混亂,倫納德和阿莉婭這對活力二人組如歌劇般的關係瓦解,正是她一直在精心策劃的。
但這還不夠。
阿莉婭需要「證據」。
她需要把倫納德背叛的鐵證像生鏽的吊閘一樣砸在她臉上。
而露娜,感謝她轉世的靈魂,確切地知道在哪裡能找到它。
「茜絲!」她咯咯地叫着,小手伸向那個懸浮着的女僕。
「茜絲!去!舊……房子!」當然,她的詞彙量有限,但她的意圖卻非常明確。
茜絲,心地善良,開始習慣這個異常聰明的嬰兒發出的隱晦指令了。
她挑了挑眉毛,快速瞥了一眼仍在大廳里爆發的混亂場面,無奈地嘆了口氣,然後抱起了露娜。
冒險時間到了。
舊堡寂靜無聲,滿是灰塵,它見證了被遺忘的輝煌,而且露娜知道,這裡還埋藏着秘密。
裡面的空氣中瀰漫着腐朽的氣味,還有一種隱隱約約的……花香?
啊哈!
一條線索!
露娜小小的鼻子抽動着,領着他們沿着一條蜿蜒的走廊走去,她的小手堅定地指着前方,那股堅定勁兒會讓一位資深將軍都感到驕傲。
他們最後來到了一個被遺忘的小房間。
月光透過一塊破裂的窗玻璃灑進來,照亮了一張滿是灰塵的寫字檯。
露娜在茜絲的懷裡興奮地蹦跳着,眼睛盯着最下面的抽屜。
茜絲聳了聳肩,那動作仿佛在說「為什麼不呢」,然後打開了抽屜。
裡面,在發黃的羊皮紙和乾涸的墨水瓶中間,有一個小小的、上了鎖的木箱。
現在,通常情況下,開鎖對一個嬰兒來說是件棘手的事。
但露娜,她前世的魔法力量潛移默化地影響着她現在小小的身軀,就是「知道」一些事情。
她幾乎是有預知能力般確定地知道,鑰匙就藏在壁爐附近一塊鬆動的地板下面。
經過一連串含糊不清的指示、一些瘋狂的指指點點,還有一番別出心裁的家具重新擺放之後,箱子被打開了。
裡面用一條褪色的絲帶捆着一捆信件。
茜絲打開一封,每讀一個字,她的臉色就變得更蒼白。
倫納德那華麗的辭藻,他那些海枯石爛的愛情宣言……對象顯然不是阿莉婭。
信里還有一些私密的細節,讓茜絲胃裡一陣翻騰。
空氣中瀰漫的廉價香水味突然變得令人作嘔,也說得通了。
露娜儘管外表像個天真無邪的小嬰兒,但心中湧起一股正義的怒火。
這個腳踏兩條船、說謊、拈花惹草的……好吧,她內心的獨白得冷靜一下了。
不過,一定要為阿莉婭討回公道!
他們回到大廳,早些時候爭吵的餘波仍沉重地瀰漫在空氣中。
阿莉婭癱坐在椅子上,眼睛又紅又腫。
倫納德像只被困在籠子裡的獅子一樣踱來踱去,嘴裡嘟囔着連他自己可能都不相信的辯解之詞。
茜絲,感謝她勇敢的靈魂,走上前去,把信件塞到倫納德面前。
「解釋一下『這個』,」她低聲喝道,聲音因憤怒和厭惡而顫抖。
倫納德的臉變得像鬼一樣蒼白。
他張了張嘴,又閉上,然後又張開,像個出故障的噴泉一樣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來。
阿莉婭一把奪過信件,雙手顫抖着。
她讀着讀着,臉色變了。
最初的震驚變成了深深的悲痛,一種徹骨的空虛像寒風一樣向外散發。
多年的愛情、信任,像颶風中的沙堡一樣在她周圍崩塌。
她所知道的世界,不復存在了。
外面,天空依舊晴朗無雲。
這場已經肆虐了數周的乾旱沒有絲毫減弱的跡象。
祈雨儀式,這是向蒼天發出的絕望懇求,只換來了乾燥的空氣和破碎的希望。
聚集的人群中響起一陣不滿的低語聲。
阿莉婭心碎欲絕,望着萬里無雲的天空,這一切的不公,這個世界既奪走了她的愛情又奪走了她子民的生計的殘酷現實,讓她無法承受。
「這些……『規則』,」她低聲說,聲音因忍住的淚水和即將爆發的怒火而變得沙啞。
「這些『魔法』規則……」她握緊拳頭,信件在她手中揉成一團。
「它們『什麼都不是』。」 搖曳的火把在乾涸的土地上投下長長的、舞動的影子,將聚集人群的臉龐染成橙色調,瀰漫着絕望的氣息。
空氣中瀰漫着獻祭焚燒的氣味和未得到回應的祈禱的沉重感,沉悶而靜止。
祈雨儀式開始已經過去了幾個小時,但天空依舊是一片布滿繁星、冷漠無情的嘲弄之境。
一聲低沉的哀號,如同受傷野獸的悲泣,在人群中蕩漾開來,逐漸變成了一片哽咽的抽泣和絕望的哀求聲。
一個孩子嗚咽着,他的小手緊緊抓住母親破舊的裙子。
一位老婦人,臉上刻滿了憂慮和無奈的皺紋,發出一聲悽厲的喊叫,在寂靜的夜空中迴蕩。
阿莉婭看着這一切,心中如一團寒冰。
塵土和絕望的氣息充斥着她的鼻腔,與仍縈繞在她喉嚨後部的背叛的苦澀滋味交織在一起。
那些信,如今已被淚水浸濕、揉皺,被她緊緊握在手中,成為降臨在她身上的災難的有形體現。
乾旱、儀式的失敗、倫納德的不忠……這一切實在是讓人難以承受。
一種由悲痛和不公激起的、未加馴服的憤怒,開始在她的血管中翻騰。
「他們說魔法在我們體內流淌,將我們與這個世界的核心相連,」她嘶嘶地說道,聲音因激動而變得沙啞。
「但什麼樣的核心會允許這樣的苦難存在?什麼樣的魔法對它孩子們的哭聲充耳不聞?」她的目光犀利而堅定,掃視着她那些絕望的子民的臉龐,然後抬向無情的天空。
「不,」她低聲說道,聲音因新萌生的決心而變得堅定。
「這……這絕不能是結局。」她握緊拳頭,把信揉成一團,在漸弱的光線中,她的指關節泛白。
「茜絲,」她說道,聲音低沉而危險地平靜,「召集議會。我們有很多……事情要『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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