茜絲匆匆穿過長廊,寒風從敞開的窗戶灌進來,吹得她裙擺獵獵作響。
她攏了攏披肩,加快了腳步。
夫人今晚的狀態實在令人擔憂,那眼神,像是要把什麼東西生吞活剝了一樣。
茜絲不敢怠慢,找到盧修斯後,便立刻將他帶到了艾麗婭的房間。
房間裡,壁爐燒得正旺,噼啪作響的木柴聲卻絲毫不能驅散瀰漫在空氣中的冰冷氣息。
艾麗婭坐在窗邊的軟椅上,身影在搖曳的燭光下顯得格外單薄。
她一手托着下巴,一手無意識地摩挲着指環,指尖泛白,仿佛要把那枚象徵着榮耀與權力的指環捏碎。
露娜坐在她腳邊的小凳上,肉嘟嘟的小臉蛋上卻不見一絲孩童的稚嫩,眉頭緊鎖,一雙碧藍色的眼睛裡閃爍着與她年齡不相符的成熟和焦慮。
魔堡的危機就像一把懸在她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讓她寢食難安。
原書中,這場危機幾乎摧毀了整個家族,她必須阻止這一切發生!
可她現在只是一個牙牙學語的嬰兒,如何才能讓大人們相信她,並按照她的想法去做呢?
小小的拳頭攥得緊緊的,露娜咬着下唇,心中一遍遍地推演着計劃。
不行,現在的時機還不成熟,她必須等待一個合適的契機… …
「母親,」盧修斯推門而入,打破了房間裡令人窒息的沉默,「您找我?」他的目光落在露娜身上,見她一臉嚴肅,不禁有些好奇,「露娜?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露娜抬頭看了他一眼,眼神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希冀。
盧修斯是她最信任的哥哥,或許,可以從他入手… …
「哥哥,」露娜奶聲奶氣地開口,聲音里卻帶着一絲不符合她年齡的凝重,「我… …我做了一個夢…」 …
她故意壓低了聲音,營造出一股神秘的氛圍,成功地引起了盧修斯的好奇心。
他彎下腰,湊到露娜面前,柔聲問道:「什麼夢?告訴哥哥。」
露娜瞥了一眼艾麗婭,見她依舊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這才悄悄地將魔堡即將面臨的危機,斷斷續續地告訴了盧修斯。
當然,她隱去了自己「預知夢」的真正來源,只是說夢到了魔堡被一群黑衣人襲擊,火光沖天,哀嚎遍野… …
盧修斯聽着露娜的描述,臉上的表情從最初的好奇逐漸變成了震驚和擔憂。
他難以置信地看着露娜,一個不到兩歲的孩子,竟然會做如此可怕的夢?
難道… …難道這真的是某種預兆?
「露娜,」盧修斯的聲音有些顫抖,「你… …你確定你夢到的是真的?」
露娜鄭重地點了點頭,淚珠在眼眶裡打轉,「哥哥,我真的看到了… …好可怕… …」
看到露娜這副模樣,盧修斯心中最後一絲疑慮也消失了。
他相信露娜,也相信這個夢的預示。
就在這時,艾麗婭像是突然驚醒一般,抬起頭看向他們,「你們在說什麼?」她的聲音沙啞,帶着一絲疲憊。
盧修斯猶豫了一下,還是將露娜的「夢」告訴了艾麗婭。
艾麗婭聽後,臉色瞬間變得蒼白,身體微微顫抖。
她緊緊地抱住露娜,淚水無聲地滑落。
「露娜,」艾麗婭的聲音哽咽,「我的孩子… …你受苦了… …」
露娜輕輕地拍了拍艾麗婭的背,心中五味雜陳。
她知道,艾麗婭現在一定非常痛苦,但她必須堅強起來,為了自己,也為了整個家族。
與此同時,在魔堡的另一個角落,大哥正獨自一人坐在書房裡,手中拿着一本厚厚的魔法典籍。
自從魔法反噬後,他的身體每況愈下,曾經引以為傲的魔法天賦也逐漸消退。
他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廢人,再也無法保護家人,守護魔堡。
然而,當他聽到魔堡即將面臨的危機時,心中沉寂已久的火焰再次被點燃。
他想起自己曾經的誓言,想起家人期盼的目光,一股強大的力量從心底湧出。
他猛地站起身,將手中的魔法典籍重重地摔在桌子上,發出一聲巨響。
「我不能再這樣沉淪下去!」他低聲嘶吼,眼神中充滿了堅毅,「我一定要重新站起來,保護我的家人!」
二哥則在自己的房間裡來回踱步,臉上陰晴不定。
被摯友欺騙的經歷讓他一度對人生失去了希望,他把自己封閉起來,不願與任何人接觸。
可是,當他得知魔堡的危機後,心中卻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責任感。
他想起曾經與兄弟們並肩作戰的場景,想起家人對他的關愛,他意識到自己不能再逃避下去。
他深吸一口氣,眼神逐漸變得堅定。
「我不能再懦弱下去!」他握緊拳頭,心中充滿了決心,「我一定要和家人一起,共同面對這場危機!」
三哥此時正站在陽台上,望着遠處連綿起伏的山巒,心中一片茫然。
他從小就被譽為魔法天才,但卻因為驕傲自滿而荒廢了修煉。
如今,面對魔堡的危機,他卻感到束手無策… …
他伸手摸了摸腰間的魔法杖,突然感覺它變得異常沉重。
他… …他還能做什麼呢?
「三哥,」一個聲音突然在他身後響起,「你… …你沒事吧?」
三哥站在陽台上,風划過臉頰,有些刺痛。
他捏緊了手中那根自少年時便隨身攜帶的魔法杖,指節泛白。
他曾何其驕傲,以為擁有天賦便可以凌駕眾人之上,可如今,在家族危機即將降臨之際,他卻成了最無用的那一個。
「你……你沒事吧?」那聲音熟悉,是露娜的。
三哥回頭,看着那張小小卻堅定的面龐,心頭微微一震。
「我沒事。」他低下頭,聲音有些啞。
他無法面對露娜那雙透徹的眼睛,那裡面裝着太多與她年齡不符的智慧,也裝着一種無聲的期待。
露娜小手抱着一隻她從花園裡撿來的布偶熊,步履堅定地走過來,稚嫩的聲音卻透出幾分嚴肅:「三哥」
這句話像某種魔法印記,深深刻進了三哥的靈魂深處。
他喉頭哽了一下,一種久違的羞愧與鬥志,在胸膛里交織燃燒。
他猛然回頭,望向遠山,那裡的雲層翻湧,像魔法的氣息在空中游弋。
「你說得對。」他喃喃說道,「我才不要就這樣廢下去。」
轉身的那一刻,他已不再是那個只活在光環下的空殼。
他快步返回房間,灰塵翻飛中,他拉開那隻塵封許久的魔法箱,裡頭整齊擺放着各式魔法捲軸、古籍與一截有裂紋的元素水晶。
他脫下身上浮誇的披風,披肩隨風散亂,唇角卻揚起了一抹久違的燦爛。
遠處的書房裡,一縷幽影在簾後掠過。
萊昂納德站在窗前,手裡捏着一小頁打濕的信紙,那是他從私密信使那收到的警告——關於露娜近期的異常「舉動」。
他面色凝重,眉峰死死繃着,一縷涼意緩緩攀上脊背。
「該死的小東西……」他低低咒罵了一句,手掌握成拳。
露娜不過一個牙牙學語的嬰兒,卻總讓他心生不安。
每當她出現,仿佛命運的渦流就開始悄然轉向。
但他不能做得太明目張胆,他是堡主,是這座榮耀魔堡的門面與權力中心。
他的一舉一動都被注視着,尤其是——那個越來越冷銳堅硬的艾麗婭。
他緩緩呼出一口氣,將信紙投入壁爐里,火舌舔動間,紙張化作灰燼。
他走出了書房,披上黑色披風,如同他的心一般——沉沉壓壓,暗潮洶湧。
「她……說到夢境時的神情不會假的。」艾麗婭的聲音低沉。
她身着一襲墨藍色高領長裙,金色頭髮盤得高高,整個人氣勢逼人,比任何一個時候都像一位真正的堡主之妻。
「夫人。」茜絲輕輕替她攏好披風,在耳語中補上了今晨露娜獨自喚醒盧修斯、並與三哥短暫交談的經過。
艾麗婭聽完,沒有立刻說話。
光與影在她眼眸中沉浮不定,終於,她輕輕吐出一口氣。
那口氣像冰裂開春土,讓她整個人重新活了過來。
「去召集所有人。」她抬起頭,眼中不再是迷惘,而是火一樣的希望與戰意。
「我們要聽聽……這位女兒,為榮耀魔堡準備了什麼。」
岩廳中央,燭光搖曳。
魔堡眾人悉數到場,氣氛壓抑得幾乎能將空氣凝結。
露娜坐在主位一側的軟墊上,小小一團,但神情異常堅定。
她仔細地將「夢」中即將發生的襲擊事件描述清楚:火從北門漫起,黑衣人出現在苔牆與東塔樓交界的秘密通道,龐大魔力匯聚於星火冢下的符陣,有魔法反噬的跡象。
每一個詞都擊中了在場每個人的心弦,大哥捏緊了手中的魔法手杖,眼神熾熱;二哥坐得筆直,一邊低頭記着細節;三哥則靜靜站在角落裡,頭幾乎低到胸口,神情難辨,卻目光灼熱。
「……我覺得,」露娜頓了頓,似乎在斟酌,「必須重新激活堡內防禦核心。另外,南部的兵器鑄爐可能已被潛伏者動了手腳,必須封鎖。」
空氣忽然變得沉重,在場的長老與騎士們交頭接耳,目光在艾麗婭與露娜之間來迴轉動。
「這是真的嗎?堡內的防禦咒文幾十年未動過……」
「她只是個孩子,為什麼我們要聽孩子的夢來布防?」
「可那個夢……若真是神啟,就不是普通孩子能有的了。」
艾麗婭安靜聽着這些議論,直到他們聲音漸低。
她起身,聲音如利劍掠空:
「我信她。」
眾人頓時陷入死寂。
她目光掃過在場的每個人,露娜的堅定,三位哥哥的覺醒,還有她心底對那個男人——萊昂納德的不甘。
「從今日起,我艾麗婭,將重執魔堡防禦事務。任何想以沉默與拖延掩蓋隱患者,一律按失職對待。」
恰在此時,沉重的腳步聲響起。
萊昂納德出現在門口,烏黑披風獵獵作響,黑色斗篷下的一雙眼睛陰沉如夜海。
「艾麗婭,你可知你在做什麼?」
「我當然知道。」艾麗婭轉身,不待他靠近便直視道,「但你呢?你搬空南塔密室的水晶,是為了那些魔法修復術?還是你那位外室之人?」
萊昂納德臉色瞬間陰沉至極:「你竟敢懷疑我?」
「不是懷疑,是確認。」艾麗婭的語氣冷得像冰,「我不再忍耐你的背叛,不再對你遮掩。榮耀魔堡,不是你一個人的王庭。」
堂內的氣氛瞬間凝結。
萊昂納德的手握緊,額頭青筋一跳。
他本想低調壓下危機以控制走向,卻沒料到露娜與艾麗婭這對奇異母女竟然步步緊逼。
「你這是在將堡壘的命運……交給一個嬰兒!」
「我願意。」
兩人的聲音在廊柱迴響,眾人默然。
屋角那盞燭火微顫,在風中幾乎熄滅。
艾麗婭再次轉頭,看着露娜,小小的她仍舊挺着背,像一粒被風吹動卻不倒的灰燼。
「——開始準備吧。」她輕聲說。
而萊昂納德,手指微動,他的目光穿過人群,落在某位靜立不語的老侍衛身上。
那一眼,像是命令。
風起了,堡中某處悄然有鎖鏈輕響,又有一道古老術法的餘光從牆角一閃而過。
一切,就像靜水深流般,有什麼悄然翻湧上來……艾麗婭挑釁的話語仍在空氣中迴蕩,像木煙一樣濃重。
大廳里陷入了一片寂靜,只有壁爐里噼啪作響的火焰聲打破這份寧靜。
聚集在一起的人群不安地挪動着,他們的臉上交織着憂慮和病態的好奇。
有些人在彼此間竊竊私語,偷偷瞥一眼小個子的露娜,然後又看看萊昂納德僵硬的背影。
幾乎能嘗到那緊張的滋味,苦澀而又帶着金屬味。
老亨威克老人的臉像羊皮紙一樣布滿皺紋,他緊張地撫摸着破舊的魔法書的皮革封面,書頁中隱隱散發出乾草藥的氣味。
一個年輕的騎士,還只是個毛頭小子,艱難地咽了口唾沫,喉嚨里滿是恐懼的金屬味道。
火光閃爍,投下跳動的陰影,似乎在嘲笑房間裡的不確定性。
就連掛毯似乎也屏住了呼吸,上面織就的英雄戰鬥和凱旋而歸的場景,與這不安的寂靜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萊昂納德緊咬着牙關,牙齒都快咬碎了,他突然轉身,大步走出大廳,黑色的披風像暴風雨雲一樣在身後飄動。
他在拱門處停了下來,聲音低沉地咆哮着,在大廳里迴蕩。
「這……還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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