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晚,樂樂在兒童醫院ICU。」
我堵在她晚宴的發言台前。
幾個小時前,離婚協議,她簽了字。
現在她一身珠光寶氣,旁邊站着她新男友。
她臉色鐵青。
「急性白血病,感染,病危。」
「手術等你簽字。」
她男友攔我,「沈放,有事冷靜說。」
溫晚聲音又冷又硬。
「用兒子逼我?」
「沈放,你夠了。」
我把手機懟過去。
屏幕上是病危通知。
她掃了一眼,像看垃圾短信。
「找我律師。」
「保安!」
我吼,「醫生說再拖就沒救了!」
「那是你兒子!」
她終於正眼看我。
眼神里什麼都沒有。
然後,又喊,「保安。」
1
保安的手已經搭上我的胳膊。
很用力。
溫晚看着我,眼神冰冷。
「沈放,別在這發瘋。」
「樂樂真有事,我的律師會第一時間通知我。」
她旁邊的男人,叫秦浩,一個靠併購發家的律師。
秦浩推了推金絲邊眼鏡。
「沈先生,擾亂公共秩序,我們可以報警。」
我甩開保安的手。
力氣很大,他們踉蹌了一下。
「報警?」
「我兒子在ICU搶救,你讓我報警?」
我指着秦浩,「你算什麼東西?這裡有你說話的份?」
周圍的賓客已經圍了一小圈。
竊竊私語。
「這不是沈放嗎?溫晚的前夫。」
「聽說離婚鬧得很僵,搶孩子?」
「看這架勢,八成是來要錢的。」
溫晚臉上掛不住了。
她往前一步,聲音壓低,但每個字都像刀子。
「沈放,我再說一次,出去。」
「別逼我做得更難看。」
我看着她,心臟像被一隻手攥住,喘不過氣。
「難看?」
「還有比眼睜睜看着兒子可能死掉更難看的嗎?」
「溫晚,你還是不是人?」
秦浩臉色一沉,擋在溫晚身前。
「說話注意點。」
兩個保安再次上前,這次直接架住我。
我掙扎。
「放開!」
「溫晚!樂樂早上說想吃你做的草莓布丁!」
「他現在渾身插滿管子!」
「他才五歲!」
溫晚的身體似乎幾不可查地晃了一下。
但她很快站穩。
對着保安命令:「把他請出去。」
那兩個字,輕飄飄的,卻像巨石砸在我心上。
我被拖拽着往外走。
經過秦浩身邊時,他低聲說了一句。
「沈放,時代變了,糾纏沒用。」
宴會廳厚重的大門在我身後關上。
隔絕了裡面的觥籌交錯。
也隔絕了我最後一絲希望。
我癱靠在冰冷的牆壁上。
手機屏幕還亮着。
ICU門口的照片,孤零零的。
2
冷風吹在臉上,稍微清醒了一點。
我掏出手機,手指抖得厲害。
撥通了張醫生的電話。
「沈先生?溫女士還沒到嗎?」
張醫生的聲音透着急躁。
「感染指標還在升,必須馬上手術清除感染灶。」
「再拖下去,可能誘發器官衰竭,那就…」
後面的話他沒說,但我懂。
「她不信我。」 我聲音乾澀。
「她覺得我在鬧事,要簽字…很難。」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
「沈先生,按規定,直系親屬簽字是必須的。」
「現在這情況,每一分鐘都很關鍵。」
「你…再想想辦法。」
掛了電話,我靠着牆滑坐到地上。
手機通訊錄翻了又翻。
溫晚的父母?他們早被溫晚洗了腦,覺得我是離婚後 PUA 她的渣男。
她的閨蜜?更不可能,只會勸溫晚離我遠點。
目光停在一個號碼上:秦浩。
上次離婚財產分割,他給過我名片。
我幾乎沒有猶豫,撥了過去。
響了很久才接。
背景音還是晚宴的喧鬧。
「沈放?有何貴幹?」 秦浩的聲音帶着勝利者的傲慢。
「秦律師,樂樂的情況是真的。」
「ICU,病危通知單我發給你看。」
「請你轉告溫晚,讓她立刻過來簽字。」
那邊輕笑一聲。
「沈先生,同樣的把戲玩兩次就沒意思了。」
「溫晚委託我全權處理你的騷擾。」
「如果你再糾纏,我會申請限制令。」
「另外,好心提醒你,誹謗溫晚或者用孩子的事敲詐,後果自負。」
「嘟…嘟…嘟…」
電話被掛斷。
我把手機狠狠砸在地上。
屏幕碎裂。
一個護士跑過來。
「先生,這裡不能大聲喧譁!」
她看到我通紅的眼睛和地上的手機碎片,語氣軟了點。
「是…樂樂的爸爸吧?」
「張醫生讓我轉告您,孩子的血小板掉得很快,急需輸注。」
「但是…醫院的特殊血小板庫存緊張,可能需要家屬想想辦法,或者…動用備用方案。」
「備用方案風險很高。」
我猛地站起來。
「什麼備用方案?」
「風險多高?」
護士被我嚇了一跳。
「就是…成功率不高,而且副作用…」
她沒說完。
因為張醫生快步走了過來,臉色凝重。
「沈放,跟我來辦公室。」
「最壞的情況,可能要發生了。」
3
張醫生的辦公室很小,一張桌子,兩把椅子。
他示意我坐下,自己沒坐,靠着桌沿。
「沈放,情況比剛才更糟。」
「樂樂的凝血功能在快速下降,常規血小板效果不佳。」
「我們需要一種非常特殊的成分血小板,CMV陰性,經過輻照處理,而且必須是匹配的血型。」
「這種血小板非常稀有,血庫調用需要時間,至少24小時,甚至更長。」
「樂樂等不了那麼久。」
他停頓了一下,看着我。
「所以,要麼立刻手術清除感染灶,承擔沒有足夠血小板支持的高風險,要麼…」
他沒說下去。
我接話:「要麼啟動那個高風險的備用方案?」
張醫生點頭,表情沉重。
「成功率不足三成,而且可能留下嚴重後遺症。」
辦公室里只有空調出風口的微弱噪音。
我沉默了幾秒。
然後,我拿出備用手機——剛才那個已經碎了。
找到一個號碼,撥出去。
電話很快接通。
「是我。」
「兒童醫院,需要緊急調配特需成分血小板,CMV陰性,輻照,匹配樂樂的血型… 對,立刻。」
「走特殊通道,最快速度空運過來。」
「授權碼?」 我報了一串數字字母組合。
「好,保持聯繫。」
我掛了電話,看向張醫生。
他一臉愕然地看着我。
「沈放,你…」
「血小板兩小時內到。」 我打斷他。
「冷鏈空運,直接送到醫院樓頂停機坪。」
「你現在需要做的,是準備好接收和立刻開始手術前的一切準備。」
張醫生顯然沒反應過來。
「可是…你怎麼…」
「怎麼調來的不重要。」 我站起身。
「重要的是,血小板能到。」
「但是,張醫生,」 我看着他的眼睛。
「手術同意書,還是需要溫晚簽字。」
「這個問題,我沒解決。」
說完,我轉身走出辦公室。
留下張醫生一個人站在原地,臉上混合着震驚和難以置信。
走廊里,剛才那個護士看到我,想說什麼又咽了回去。
我徑直走向ICU緊閉的大門。
門上的探視窗口,我看不到裡面的情況。
但我知道,樂樂在裡面等。
等血小板。
等他媽媽簽字。
4
我在ICU門口的地板上坐着。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走廊盡頭的電梯門開了。
溫晚和秦浩走了出來。
還有一個穿着醫院行政制服的人陪着,臉色很嚴肅。
溫晚看到我坐在地上,眉頭皺得更緊。
她沒理我,直接問那個行政人員。
「主任,到底什麼情況?」
「為什麼非要我再跑一趟?」
那個主任看了我一眼,然後對溫晚說:
「溫女士,情況緊急。」
「沈先生…設法調來了一批非常稀缺的特需血小板,正在空運途中,預計半小時內抵達。」
「一旦血小板到位,必須立刻進行手術。」
「手術同意書,現在就需要您簽署。」
溫晚愣住了。
秦浩也明顯有些意外,但很快恢復鎮定。
他上前一步,看着主任。
「主任,請問這批血小板來源可靠嗎?」
「據我所知,這種級別的醫療資源調度,程序非常複雜。」
「沈先生是否有合法途徑?醫院方面核實過嗎?」
主任顯得有些為難。
「秦律師,來源我們無法在這麼短時間內詳查。」
「但送達途徑是正規的緊急醫療空運。」
「現在最重要的是救治患兒。」
我站了起來,走到溫晚面前。
隔着秦浩。
「溫晚,聽到了嗎?」
「血小板馬上就到。」
「簽字。」
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滿了審視和不解。
「沈放,你到底做了什麼?」
「那些血小板…你是從哪裡弄來的?」
秦浩插話:「溫晚,不要衝動簽字。」
「來源不明的血液製品,風險很大。」
「如果是非法途徑獲取,我們都會有麻煩。」
我的手機響了。
是剛才那個號碼。
我接起來。
「降落了?」
「好,我讓張醫生立刻去停機坪對接。」
我掛了電話,看着溫晚和秦浩。
「直升機已經降落在醫院樓頂。」
「帶着樂樂急需的救命血小板。」
「溫晚,」 我一字一頓。
「現在,立刻,簽字。」
「否則,一切後果你承擔。」
溫晚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她下意識地看向ICU緊閉的大門。
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
秦浩還想開口阻攔。
我直接打斷他。
「秦律師,這裡沒你的事。」
「這是我和溫晚,還有我們兒子的事。」
「你要是再多說一個字,妨礙我兒子治療…」
我的目光落在秦浩身上,帶着從未有過的冷意。
他後面的話咽了回去。
溫晚的手微微顫抖起來。
她看着我,又看看ICU的門,再看看旁邊臉色凝重的主任。
最終,她的目光落回到我身上。
裡面情緒複雜,有震驚,有懷疑,還有一絲我看不懂的東西。
5
溫晚最終拿起了筆。
她的手還在抖。
目光快速掃過同意書上的文字,然後在簽名欄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字跡有些潦草。
主任立刻接過同意書,轉身對旁邊的護士說:「馬上送去手術室!」
護士小跑着離開。
張醫生帶着兩名助手,推着一個帶有特殊冷藏標識的箱子,從電梯方向快步過來。
看到簽好的同意書,他明顯鬆了口氣。
「血小板已核對無誤,準備手術!」
張醫生沒看我們,直接帶人沖向了手術室方向。
走廊里只剩下我們三個人,還有那個站在一旁略顯尷尬的主任。
手術室的紅燈亮了起來。
溫晚的目光一直追隨着那盞燈,直到它亮起。
然後她轉過頭,看向我。
眼神里的冰冷似乎裂開了一條縫,透出震驚和更深的困惑。
「沈放,你告訴我。」
「那些血小板,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種級別的資源,不是普通人能調動的。」
秦浩也插了進來,語氣帶着探究和一絲警惕。
「是的,沈先生。雖然現在救孩子要緊,但事後,關於這批血小板的合規性…」
我沒等他說完。
「秦律師,」 我冷冷地看着他。
「我兒子在裡面手術,你現在跟我談合規性?」
「你是以什麼身份在問?」
「溫晚的男朋友?還是她的律師?」
「如果是前者,這不關你的事。如果是後者,等我兒子手術成功了,隨時恭候你的法律諮詢。」
秦浩的臉一陣青一陣白,沒再說話。
我轉向溫晚。
她還在等我的答案。
「怎麼回事不重要。」 我說。
「重要的是樂樂能得救。」
「溫晚,你現在只需要在這裡等着。」
「或者,如果你覺得不適,可以先回去,手術結束我會通知你。」
我的語氣很平靜,沒有指責,也沒有溫度。
溫晚似乎被我的話刺了一下。
她嘴唇動了動,最終沒發出聲音。
只是默默地走到旁邊的排椅上坐下,雙手緊握,眼睛盯着手術室的紅燈。
秦浩站在她身後,臉色陰晴不定,幾次想開口,又都忍住了。
那個行政主任見狀,也找了個藉口離開了。
走廊再次安靜下來。
只剩下我和溫晚,還有那個站在她身後的男人。
以及手術室里,正在進行的,一場決定生死的戰鬥。
6
時間過得很慢。
手術室的紅燈一直亮着。
走廊里的冷氣開得很足。
秦浩幾次想靠近溫晚,低聲說些什麼。
溫晚都只是微微搖頭,或者乾脆不理。
她的目光大部分時間黏在手術室門上。
偶爾會飄向我。
眼神里的探究和困惑越來越深。
有一次,她似乎終於忍不住,站起身朝我走過來。
秦浩想拉她,沒拉住。
她在我面前站定。
「沈放,樂樂五歲生日時,你說要帶他去迪士尼。」
「後來…我們離婚了,就沒去成。」
她的聲音很低,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我沒看她,視線還盯着那扇門。
「等他好了,帶他去。」
我的回答很平靜,甚至有些冷淡。
她好像沒想到我會這麼回答。
愣了一下。
嘴唇翕動,似乎還有話說。
秦浩這時也跟了過來,站在溫晚旁邊。
「溫晚,別想太多,樂樂會沒事的。」
他又看向我,「沈先生,不管怎麼樣,謝謝你為樂樂做的一切。」
這話聽起來很客套,甚至有點假。
我沒回應。
溫晚看了秦浩一眼,眼神複雜,然後又退回了椅子上。
走廊里再次陷入沉默。
只有偶爾護士推着車經過的聲音。
又過了一個小時。
手術室的門還是緊閉着。
溫晚的臉色越來越白。
她從包里拿出手機,解鎖,又鎖上,反覆好幾次。
我知道她在緊張。
我也緊張。
但我不能表現出來。
至少,不能在她面前。
突然,手術室的紅燈滅了。
7
手術室的門開了。
張醫生走了出來,摘下口罩,臉上帶着疲憊,但眼神里有光。
溫晚幾乎是立刻彈了起來,衝到他面前。
秦浩也緊隨其後。
「張醫生,樂樂…樂樂怎麼樣?」 溫晚的聲音發顫,帶着哭腔。
張醫生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
「手術很成功。」
「感染灶清理得很徹底,生命體徵暫時穩定下來了。」
「那批血小板非常及時,也非常關鍵,幾乎是立刻就控制住了出血傾向。」
「可以說,沒有那批特需血小板,後果不堪設想。」
溫晚腿一軟,差點癱倒,被秦浩扶住。
她捂着嘴,眼淚終於掉了下來,無聲地哭泣。
秦浩一邊扶着她,一邊對張醫生說:
「謝謝醫生,醫院的效率真是太高了。」
「後續的治療和康復,我們會全力配合醫院的安排。」
他的話刻意強調了「醫院」,似乎想把功勞歸於整個醫療系統。
我站在原地沒動。
張醫生看了秦浩一眼,沒接他的話,目光轉向我。
「沈先生,後續還需要密切觀察,防治併發症。」
「樂樂的身體底子因為之前的化療比較弱,恢復期會比較長。」
「不過,最危險的一關,算是闖過來了。」
我點點頭,「謝謝張醫生,辛苦了。」
溫晚這時稍微平復了一些,她擦了擦眼淚,目光複雜地看向我。
張了張嘴,想說什麼,但最終沒說出口。
秦浩卻在這時開口了,語氣恢復了那種職業化的腔調。
「既然手術成功了,那關於之前提到的…嗯,醫療資源來源的問題,是不是…」
他話沒說完。
因為我直接走到了他面前。
距離很近。
我能看到他鏡片後眼神里的算計。
「秦律師,」 我的聲音不大,但足夠清晰。
「你似乎對血小板的來源很感興趣?」
「是想查清之後,向溫晚邀功?」
「還是想抓住什麼把柄,好繼續控制她?」
秦浩臉色微變,「沈先生,請注意你的言辭。」
我沒理會他的警告。
「或者,」 我繼續說,目光掃過他和旁邊的溫晚。
「你只是單純地想知道,我到底是誰?」
「以及,我能做到什麼?」
8
我的問題懸在空氣里。
秦浩的臉色更難看了,但嘴硬。
「沈先生,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只是關心溫晚和孩子的安全。」
溫晚沒說話,只是看着我,眼睛裡全是探尋。
我沒再理會秦浩。
掏出那個備用手機——屏幕是好的那個。
當着他們的面,調出一個聯繫人。
聯繫人的名字很簡單,只有一個字:「源」。
我按下撥號鍵。
電話幾乎是秒接。
「沈放,血小板情況如何?」 對面是一個沉穩的男聲。
「用上了,手術剛結束,暫時穩定。」 我說。
「那就好。醫院那邊有任何需求,隨時協調。『生命之橋』基金隨時待命。」
「知道了。」 我說。
「另外,查一下秦浩,匯辰律所的合伙人。」
「我要他最近三年的所有業務記錄,以及私人財務往來。」
「儘快。」
電話那頭沒有任何疑問,只回了一個字:「好。」
我掛了電話。
走廊里靜得可怕。
秦浩臉上的血色褪得一乾二淨,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恐懼。
溫晚猛地後退了一步,難以置信地看着我,嘴唇哆嗦着。
「『生命之橋』…是你…」
「那個你說…你說只是個小規模慈善互助的…」
她想起來了。
我們還沒離婚時,我偶爾會處理一些基金會的事務。
她問起過,我只輕描淡寫說是幫朋友做點小事,一個幫助重病患者的小組織。
她當時嗤之以鼻,覺得是我不務正業,搞些虛頭巴腦的東西。
甚至在我們談離婚財產時,她和她的律師(當時還不是秦浩)對這個基金會根本不屑一顧,認為不值一提。
現在,這個「小組織」調來了救命的血小板,用的是私人停機坪和緊急空運。
而我一個電話,就能讓對方去查一個知名律所合伙人的底細。
溫晚看着我的眼神,徹底變了。
裡面有震驚,有悔恨,還有她自己都無法理解的陌生感。
秦浩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發不出聲音。
我沒再看他們。
轉身走向剛從手術室推出來的移動病床。
樂樂小小的臉上還戴着氧氣面罩,睡着了,但臉色比之前好多了。
護士低聲說着轉ICU繼續觀察的注意事項。
我的注意力,現在全在兒子身上。
至於溫晚和秦浩?
我暫時沒空處理他們。
但有些賬,遲早要算。
9
我跟着移動病床,一路到了ICU的隔離區外。
隔着玻璃牆,能看到裡面忙碌的護士和各種儀器。
樂樂被安置在一張小小的病床上,身上連接着線。
張醫生又叮囑了幾句注意事項,主要是關於探視時間和家屬配合。
我一一記下。
溫晚和秦浩遠遠地跟在後面,沒有靠近。
秦浩的臉色依舊很難看,幾次想拉着溫晚離開,但溫晚沒動。
她的目光一直膠着在ICU裡面,或者說,膠着在我身上。
我能感覺到她的視線,裡面充滿了混亂、恐懼和一種我從未見過的脆弱。
等醫生護士都安頓好,暫時離開。
溫晚終於走了過來,秦浩猶豫了一下,也跟了上來,但保持着幾步的距離。
「沈放…」 溫晚開口,聲音沙啞。
「對不起。」
「我之前…是我錯了,我不該不信你,不該…」
她的話說不下去了,眼圈又紅了。
我沒看她,視線透過玻璃看着裡面的樂樂。
「現在說這些沒意義。」
「樂樂需要安靜休養。」
我的平靜似乎再次刺傷了她。
她深吸一口氣,像是鼓足了勇氣。
「『生命之橋』…還有你剛才那個電話…」
「你到底…」
她還是想問我的身份。
我轉過頭,終於正視她。
「溫晚,我們離婚了。」
「我的事,和你無關。」
這句話像一道無形的牆,把她推開了。
她踉蹌了一下,臉色煞白。
秦浩立刻上前扶住她,對着我怒目而視。
「沈放!你別太過分!」
我沒理他。
這時,我的備用手機震動了一下。
是一條新消息。
發件人:「源」。
內容很短,是一份文件鏈接,附帶一句話:
「初步結果。比預想的還髒。」
我點開鏈接,快速瀏覽了文件的前幾行標題。
涉及非法資產轉移,代持協議,甚至還有利用職務之便操縱訴訟…
矛頭直指秦浩,還有他背後牽扯的一些人。
我抬起頭,目光落在秦浩身上。
他接觸到我的眼神,下意識地打了個寒顫,扶着溫晚的手都鬆開了。
溫晚也注意到了我的眼神變化和秦浩的反應。
她順着我的目光看向秦浩,眼神里充滿了驚疑不定。
10
我收起手機,目光沒離開秦浩。
他試圖維持鎮定,但額頭已經滲出冷汗。
溫晚看看我,又看看秦浩,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去。
「秦浩,」 我開口,聲音平靜。
「你去年經手那個海外信託,收益不錯。」
秦浩瞳孔驟縮。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他強裝鎮定。
「是嗎?」 我往前走了一步。
「那家註冊在開曼群島的殼公司,賬戶流水…」
「夠了!」 秦浩厲聲打斷,但聲音發虛。
「沈放,你這是非法獲取商業機密,我可以告你!」
我笑了笑,沒有溫度。
「告我?」
「等你先把自己從泥潭裡撈出來再說吧。」
我拿出手機,手指在屏幕上點了點。
秦浩緊張地盯着我的動作。
溫晚也屏住了呼吸。
我把剛才收到的那份文件鏈接,直接轉發給了溫晚。
然後,把手機屏幕轉向她。
上面顯示「發送成功」。
溫晚的手機幾乎同時響了一聲,提示收到新消息。
她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手機屏幕。
然後猛地抬頭看我,眼神里全是不可置信和…巨大的驚恐。
秦浩也看到了我的操作,臉色瞬間死灰。
「你…」 他指着我,手指因為憤怒和恐懼而顫抖。
我沒理他,只是看着溫晚。
「溫晚,」 我說。
「這是我能給你的,最後一點體面。」
「看看你選的人,到底是個什麼貨色。」
「看完之後,是報警,還是跟他一起亡命天涯,你自己選。」
溫晚拿着手機,手抖得非常厲害。
她沒有點開看,只是死死地盯着我。
秦浩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靠在牆上,眼神絕望。
走廊那頭,電梯門又開了。
這次走出來的,是兩個穿着制服的警察。
他們徑直朝我們走來。
11
領頭的警察目光掃過我們三人,最後落在秦浩身上。
「秦浩先生?」
秦浩的身體明顯僵硬了,沒有回答。
「我們接到舉報,涉及經濟犯罪,需要你協助調查。」 警察的語氣很公式化。
「請跟我們走一趟。」
另一個警察已經上前,示意秦浩配合。
秦浩的腿軟了,幾乎是被警察半架着往電梯方向走。
他經過我身邊時,眼神里充滿了怨毒和不甘。
溫晚呆呆地看着這一幕,直到秦浩的身影消失在電梯門後。
整個過程,我一句話沒說。
警察也沒問我任何問題,仿佛他們的目標從一開始就很明確。
走廊里恢復了之前的安靜,但氣氛更加壓抑。
溫晚的目光從電梯方向收回,落在她的手機上。
屏幕還亮着,顯示着我發給她的那個文件鏈接。
她的手指懸在屏幕上方,猶豫了很久。
最終,她顫抖着點開了鏈接。
文件加載很快。
她低着頭,快速滑動屏幕。
臉色隨着閱讀的內容,一寸寸變得慘白。
從最初的震驚,到難以置信,再到一種混合着噁心和恐懼的表情。
我不知道她具體看到了什麼。
但那份文件里,除了秦浩的經濟問題,應該也包含了他利用溫晚、甚至可能算計她財產的部分。
畢竟,「源」的效率一向很高,也很周全。
過了好一會兒,溫晚猛地抬起頭。
眼睛裡布滿了血絲,看向我。
不是之前的困惑或驚恐,而是一種近乎崩潰的絕望。
「他把我婚前那套公寓…抵押了?」
她的聲音像被砂紙磨過,嘶啞得厲害。
「用偽造的…我的簽名?」
12
我看着溫晚慘白如紙的臉,還有她眼底深處的恐懼。
那個問題,她其實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偽造簽名進行抵押貸款,數額巨大。」
「銀行那邊,很快就會找上你。」
我的聲音沒有起伏,只是在陳述一個即將發生的事實。
溫晚的身體晃了晃,像是承受不住這個確認。
她猛地抓住我的手臂,指甲幾乎要嵌進我的肉里。
「不可能…他怎麼敢…」
「那房子是我爸媽留給我唯一的念想…」
她的聲音破碎,帶着哭腔,但更多的是一種被徹底背叛後的歇斯底里。
「沈放,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
「你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
她看我的眼神,充滿了乞求和依賴。
和幾個小時前,在宴會廳里那個高傲、冰冷的溫晚,判若兩人。
我輕輕掙開她的手。
「有沒有辦法,取決於你自己。」
她愣住了,不明白我的意思。
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問:
「溫晚,你想怎麼做?」
「是想追回你的房子,讓秦浩付出代價?」
「還是想辦法撇清關係,祈禱自己不被牽連進去?」
「畢竟,偽造簽名貸款,銀行追究起來,你作為房主,恐怕也難辭其咎。」
我的問題剖開她最後的希望,露出殘酷的現實。
她看着我,眼神從乞求慢慢變成了茫然,然後是更深的絕望。
她似乎第一次真正意識到,她面對的不僅僅是情感的背叛,還有實實在在的、可能讓她身敗名裂甚至身陷囹圄的法律風險。
她張着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身體沿着牆壁緩緩滑落,最終癱坐在地上,目光空洞。
13
溫晚癱坐在冰冷的地面上,目光渙散。
整個人失去了所有神采。
我看着她。
幾分鐘前那個在慈善晚宴上光彩照人的女主人,現在狼狽不堪。
「溫晚,」 我開口,聲音里聽不出情緒。
「去年年底,我提醒過你。」
「讓你有空去查一下你名下資產的抵押記錄。」
她猛地抬起頭,眼神里閃過一絲茫然,似乎在努力回憶。
然後,是恍然大悟,接着是更深的絕望。
她想起來了。
那次是我們離婚後,因為樂樂的撫養費問題有過一次短暫通話。
我最後隨口提了一句,讓她注意核查資產安全,特別是房產抵押情況。
她當時的反應是極其不耐煩,認為我在咒她,或者想窺探她的隱私。
她直接掛了電話。
現在,那句被她當作垃圾信息丟掉的提醒,變成了現實。
我的備用手機又震動了一下。
還是「源」發來的。
「銀行風險控制部門已啟動對該筆抵押貸款的緊急審查。預計兩小時內凍結相關賬戶並聯繫房產所有人。」
我看完消息,把手機揣回兜里。
走到溫晚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你沒多少時間猶豫了。」
「兩個小時。」
「銀行就會正式通知你,你的房子被非法抵押,並且貸款去向不明。」
「到時候,你想撇清關係都難。」
溫晚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
兩個小時。
這是最後的期限。
把她逼到了懸崖邊上。
她看着我,嘴唇哆嗦着,想要求救,想抓住最後的希望。
但她對上的,是我平靜甚至冷漠的眼睛。
眼睛裡沒有絲毫的憐憫,也沒有提供任何援助的暗示。
只有讓她自己做出選擇的無聲壓力。
14
溫晚的呼吸急促,胸口劇烈起伏。
地面的冰冷透過薄薄的衣料傳來。
她看着我,眼神里最後的乞求慢慢熄滅,變成了一種決斷前的掙扎。
過了幾秒鐘,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她開口了。
聲音很輕,但異常清晰。
「我…我該怎麼做,才能…撇清關係?」
她選擇了自保。
優先考慮的是如何從秦浩的爛攤子裡脫身,而不是追究他的責任,也不是保全那套充滿回憶的房子。
我看着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心裡卻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意料之中?或許。
但親耳聽到,還是有些東西沉了下去。
我沒回答她的問題。
只是掏出手機,低頭操作了幾下。
溫晚緊張地看着我,以為我是在幫她想辦法,或者聯繫什麼人。
我把手機屏幕轉向她。
上面不是聯繫方式,也不是解決方案。
是我剛剛設置好的,一個倒計時。
鮮紅的數字顯示着:01:58:30。
「你的時間,開始了。」
我說完,收起手機,轉身。
不再看她。
溫晚愣住了,完全沒想到是這個結果。
她看着我的背影,眼神從最後一絲期待徹底變成了絕望和難以置信的愕然。
「沈放!」 她叫我,聲音帶着哭腔和一絲尖利。
我腳步沒停。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又響了。
不是震動,是急促的鈴聲。
在這個安靜的走廊里,格外刺耳。
來電顯示,是一個我極少會主動聯繫,但對方打來通常意味着大麻煩的號碼。
15
我接起電話。
走廊里很靜,電話那頭的聲音清晰地傳過來。
「沈放,東南亞那邊的礦出了點狀況。」
是老徐的聲音,他負責我海外的一些實業對接,語氣罕見地透着焦急。
「第三礦區發生大規模塌方,初步報告…傷亡不明,但現場聯繫不上了。」
「當地合作方試圖封鎖消息,情況很混亂。」
我眉頭立刻皺緊。
第三礦區是我投入最大的一個點,關係到下游幾條重要生產線的原料供應。
更重要的是,裡面有幾百名工人。
「我馬上過去。」 我當機立斷。
「安排飛機,越快越好。」
「好,已經在協調航線,私人飛機兩小時後可以在最近的機場待命。」 老徐回答。
「讓你的人先想辦法進現場,確保救援通道,控制住局面,等我到。」
「明白。」
掛了電話,我轉身就要走。
時間緊迫,那邊多耽誤一分鐘,可能就是人命關天。
溫晚看我接完電話臉色不對,又聽到了「傷亡不明」、「塌方」這些詞,臉上最後一絲血色也消失了。
她下意識地站起來,擋在我面前。
「沈放,你要去哪裡?」
「是不是…出了什麼大事?」
她的聲音裡帶着自己都沒察覺的關心和恐懼。
我看着她,之前的冷漠稍微收斂了一些。
「有點急事,需要立刻出國處理。」
「樂樂這邊,我會安排最好的人24小時看護。」
「醫院這邊,張醫生你也可以隨時聯繫。」
我繞開她,快步走向電梯。
溫晚看着我毫不猶豫離開的背影,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比如問我她該怎麼辦,比如那兩個小時的倒計時…
但她最終什麼也沒問出來。
電梯門開了,我走了進去。
在她複雜的目光注視下,電梯門緩緩合上。
16
電梯門在我面前緩緩合上。
金屬門板映不出我的表情,只留下溫晚逐漸縮小的、失魂落魄的身影。
我沒有去按電梯樓層。
幾秒鐘後,電梯門又開了。
我還站在原地。
溫晚猛地抬頭,看到我,眼神里瞬間爆發出強烈的求生欲。
她不顧一切地衝過來,抓住我的胳膊,力氣大得驚人。
「沈放!你沒走?」
「你是不是…你是不是有辦法?你告訴我!求你了!」
她語無倫次,抓着我的手臂,用力抓住這最後的希望。
我看着她。
看着她沾着淚痕的臉,看着她因為恐懼和絕望而扭曲的表情。
看着這個幾小時前還高高在上、視我如無物的女人,此刻如此狼狽不堪。
我慢慢地、一根一根地掰開她的手指。
動作不帶任何情緒。
「溫晚,」 我說。
「我確實沒走。」
她眼裡重新燃起希望。
「因為,」 我繼續說,看着她的眼睛。
「我改變主意了。」
「那兩個小時的倒計時,取消。」
溫晚的呼吸一窒,巨大的狂喜幾乎要衝垮她。
她以為我心軟了,要幫她了。
「但是,」 我的下一句話,讓她墜入更深的恐懼。
「我決定親自處理這件事。」
「處理你,處理秦浩留下的爛攤子,處理…我們之間的一切。」
「用我的方式。」
17
溫晚被我最後一句話釘在原地,臉色煞白,眼神里寫滿了恐懼和不確定。
「你…你的方式?」 她聲音發顫,「是什麼意思?」
我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
轉身走到ICU的玻璃牆前,看着裡面小小的身影。
護士正在給樂樂調整輸液速度。
我看了幾分鐘,然後轉頭看向溫晚。
「樂樂的情況暫時穩定,但後續治療方案需要儘快確定。」
「白血病不是小事,需要系統、長期的治療。」
「明天上午九點,張醫生會組織一個專家會診。」
「需要家屬在場,聽取意見,並且做決定。」
我的語氣很平靜,像是在安排一件普通的工作。
溫晚愣愣地看着我,似乎沒跟上我的思路轉變。
「會診…我…我當然要去。」 她下意識地回答。
「好。」 我點頭。
「另外,」 我頓了一下,目光掃過她。
「你那套公寓的抵押文件,我已經讓人去處理了。」
溫晚猛地抬頭,眼裡爆發出難以置信的光芒。
「你…你願意幫我?」
「這不是幫你。」 我打斷她的期望。
「秦浩動了不該動的東西,需要清理乾淨。」
「至於房子最後能不能拿回來,拿回來後歸誰,現在說還太早。」
我再次將她拋起的希望輕輕按了下去。
讓她明白,我出手,不是因為她,而是因為事情本身需要解決,或者說,因為秦浩越界了。
溫晚的表情再次變得複雜。
有感激,有困惑,但更多的是對我意圖的完全不確定。
她不知道我到底想做什麼。
是單純解決麻煩,還是有更深的目的?
「明天上午九點,醫院三樓會議室。」 我重複了一遍時間和地點。
「別遲到。」
說完,我沒再給她說話的機會,轉身走向電梯。
這一次,我按了下行鍵。
留下溫晚一個人站在原地,面對着ICU里的兒子,和被我攪得一團亂麻、前途未卜的未來。
18
第二天上午九點,醫院三樓會議室。
我提前到了。
張醫生和幾位專家已經在座,面前放着樂樂的病歷和檢查報告。
溫晚準時推門進來。
她看起來一夜沒睡,眼下有明顯的陰影,但精心收拾過,試圖維持體面。
她看到我,眼神躲閃了一下,然後在離我最遠的位置坐下。
會診開始了。
專家們輪流發言,分析病情,提出幾種不同的治療方案,包括化療、靶向治療,以及骨髓移植的可能性。
每種方案的利弊、風險、成功率、費用都講得很詳細。
溫晚聽得非常認真,時不時用筆在筆記本上記錄着什麼。
輪到家屬提問和表達傾向時,溫晚看向我。
會議室里所有人的目光也都集中在我身上。
我沒說話。
只是對她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示意她先說。
溫晚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我會把決定權給她。
她猶豫了幾秒,然後深吸一口氣,站起來。
聲音還有些微顫,但條理清晰地問了幾個關於不同方案副作用和長期影響的問題。
專家們一一解答。
最後,溫晚坐下,再次看向我。
這次,眼神裡帶着詢問,也帶着一種…等待判決的緊張。
我終於開口。
「骨髓移植。」 我的聲音不大,但很清晰。
「尋找最優配型,安排最好的專家團隊,費用不是問題。」
「我只有一個要求,最大可能降低對樂樂未來生活質量的影響。」
我的決定直接、乾脆。
否定了其他風險稍低但可能效果慢或影響大的方案。
選擇了最徹底但也可能需要承受更多前期痛苦的方案。
專家們互相看了一眼,然後張醫生點頭:「沈先生的意見很明確,我們會立刻啟動配型和準備工作。」
會診結束。
專家們陸續離開。
會議室里只剩下我和溫晚。
她站起身,走到我面前。
「謝謝你…為樂樂選擇最好的。」
「但是…骨髓移植的費用,還有後續康復…」 她有些遲疑。
「我說過,費用不是問題。」 我打斷她。
「溫晚,」 我看着她。
「關於秦浩非法抵押房子的事情,初步處理結果出來了。」
「貸款合同因為偽造簽名被認定無效,銀行會向秦浩追償。你的房子…保住了。」
溫晚的眼睛瞬間亮了,巨大的石頭落了地。
「真的?」
「嗯。」
她激動得想說什麼,但被我接下來的話打斷。
「但是,」 我看着她的眼睛。
「那套房子,我買下了。」
「用遠超市場價的價格,從銀行那邊,也替你清償了因為監管不力可能面臨的潛在罰款。」
「房產證,現在在我名下。」
溫晚臉上的激動和喜悅瞬間凝固,變成了徹底的震驚和不解。
「你…你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 我站起身,走到她面前,距離很近。
「溫晚,你現在一無所有。」
「除了…你還是樂樂的母親。」
「而我,」 我俯視着她。
「是樂樂的父親,也是你現在…唯一的依靠。」
「想留在樂樂身邊照顧他嗎?」
「想拿回你父母留下的房子嗎?」
「那就…重新學着,做我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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