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水飛濺在眼睫的瞬間,我捏碎了袖中冰蓮咒的殘片。
細碎冰晶紮進掌紋裡,倒映著七十二盞琉璃燈明明滅滅的光暈,像極了大婚那日軒宇挑開喜帕時,玄晶冠冕墜落的星屑。
"少夫人當心!"老仙使的桃木杖橫在我腰後,杖頭青鸞玉雕硌得肋骨生疼。
那些沸騰的星砂突然凝結成冰棱,將最後半片合歡花瓣釘在霜雪幻象裡。
喉間腥甜翻湧,我攥住腕間亂顫的靈蝶印記。
暗金紋路正沿著血脈向心口攀爬,與王萱上次送來的赤練蛇毒勾纏成荊棘圖騰。
三個月前軒宇教我冰蓮咒時,曾用玄晶簪挑開我被毒霧灼傷的衣襟,指尖凝著霜花為我鎮壓蛇毒。
"靈幻仙域的療愈術,最忌心緒動盪。"他當時將玄晶簪插進我發間,簪尾垂落的冰綃掃過我頸側蛇毒淤痕,"尤其是……面對故人舊事。"
如今那支簪子卻在王萱雲鬢間搖曳生輝。
我拂開老仙使攙扶的手,轉身時廣袖帶起滿地霜花。
靈蝶印記突然爆發出刺目金芒,七十二盞琉璃燈應聲碎裂。
在鏡面漣漪徹底消散前,我瞥見軒宇玄色衣擺下若隱若現的胭脂色——那是合歡引特有的迷情花粉,需以雙修之人的心頭血淬煉。
靈幻遁術的咒訣在舌尖凝成冰珠,我撞開雕著並蒂蓮的檀木門。
子時的更漏聲追著裙裾掠過九曲迴廊,腕間靈蝶振翅時撕裂空氣的嗡鳴,驚醒了蟄伏在玄界結界外的噬魂鴉。
靈幻仙閣的月門浮現時,我正踩碎第七朵冰蓮。
閣樓飛簷下懸掛的青銅鈴忽地齊鳴,驚起棲息在琉璃瓦上的青羽靈雀。
那些雀兒尾羽掃過朱紅廊柱時,抖落細碎的靈砂,在我眼前拼湊出三個月前的畫面。
彼時軒宇握著我的手結冰蓮咒,玄晶扳指抵著我虎口處的靈脈:"玄界術法講究以情入道,你這般繃著指尖,倒像是楊霖教你的無情劍訣。"
我腕骨被他捏得發燙,冰蓮綻開的瞬間,他忽然低頭咬破自己指尖。
胭脂色的血珠墜在冰晶上,竟開出並蒂雙生的合歡花:"記住這個紋路,日後若遇赤練蛇毒……"
此刻靈幻仙閣的蟠龍柱滲出清冽靈氣,將我腕間躁動的暗金紋路暫時壓制。
我倚著刻滿上古符咒的青玉牆緩緩滑坐,掌心冰蓮咒的殘片已融化成水,滲進青磚縫隙裡生出幾簇瑩白霜花。
閣頂懸著的千面棱鏡突然開始旋轉,折射出七十二種靈光。
最中央那面棱鏡映出我頸間蛇毒淤痕,鏡中幻象卻突然扭曲成玄界禁地的雪原——王萱赤足踏在冰面上,腳踝銀鈴震碎了我昨夜布下的冰蓮陣。
"少夫人又來自討苦吃?"
戲謔的女聲自頭頂傳來時,我正將額頭貼在冰涼的青玉磚上。
千面棱鏡照出王萱水紅色裙裾掃過禁地霜雪,她發間玄晶簪墜著的冰綃,分明浸染著軒宇獨有的玄靈之氣。
靈幻仙閣的鎮魂香突然變了味道,我掐訣喚出的冰蓮還未成形就被合歡香蝕穿。
腕間靈蝶印記爆發出灼痛,暗金紋路竟順著脖頸爬上耳垂,在曾經被軒宇咬破取血的位置凝成胭脂痣。
"你以為他教你的冰蓮咒真是療傷聖術?"王萱的虛影穿過千面棱鏡,水袖拂過我眼前時抖落合歡花粉,"玄界秘術向來是雙刃劍,就像他送你的靈蝶印記——"
她染著蔻丹的指尖突然刺向我心口,卻在觸到暗金紋路時被反噬成青煙。
靈幻仙閣穹頂的二十八星宿圖驟然大亮,將合歡香逼退至東南角的朱雀方位。
我趁機咬破舌尖,以精血在青玉磚上畫出殘缺的冰蓮陣。
三個月前軒宇教我此陣時,曾用玄晶簪劃破自己掌心,讓我們的血在陣眼交融:"此陣可引動玄界月華,但若陣紋有缺……"
此刻殘缺的陣紋突然倒吸閣中靈氣,千面棱鏡同時映出七十二個時空碎片。
我看見大婚當夜軒宇拂落合歡帳的瞬間,玄晶冠冕在他眉心投下的陰影;看見三日前他瞬移離開時,玄色披風掃落我鬢邊海棠花的弧度;最後一片棱鏡裡,他沾著合歡花粉的指尖,正撫過王萱雲鬢間那支本屬於我的玄晶簪。
靈幻仙閣的地面突然塌陷成漩渦,七十二道靈光裹挾著我墜向未知的秘境。
在徹底陷入黑暗前,我嗅到軒宇衣衫上特有的霜雪氣息——那味道此刻卻混著腥甜的合歡引,像極了他教我冰蓮咒那日,指尖胭脂血綻放的雙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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