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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書 Inktalez
月光漫過第七根廊柱時，我掐碎了掌心的冰晶。
靈蝶翅膀上的磷粉沾在指尖，像當年楊霖替我簪花時落下的星屑。
"少夫人，玄界急訊不可耽擱。"窗櫺上的血色冰紋在催促，我反手將同心鐲扣在銅鏡背面。
鏡面泛起漣漪的剎那，手腕內側的靈脈突然刺痛——胎靈正在吮吸王萱殘留的霜花咒力。
靈幻遁術撕開夜幕時，滿池紅蓮都在顫抖。
我踏著飄落的姻緣箋往仙閣方向去，箋紙上未幹的墨蹟突然幻化成軒宇冷冽的眉眼。
三日前他在玄冰殿說的那句話又浮現在耳邊："靈幻仙域的療愈術，也醫不好你這身濁氣。"
夜風卷著碎雪灌進領口，我捏訣的手勢突然凝滯。
當年在萬靈泉修習時，楊霖總愛用碧波綾替我擋風雪。
此刻靈脈裡流轉的玄冰之氣突然暴動，將那些泛著暖意的記憶碎片凍成冰碴。
"阿瑤？"
這聲輕喚讓腳下靈雲驟然潰散。
我踉蹌著扶住梧桐樹時，樹皮上被胎靈吮吸過的紋路突然發燙。
楊霖站在三丈外的青石階上，月白色衣袍被夜露浸得發亮，手裡還握著我們定情時互贈的星盤。
"你的靈脈……"他向前半步又生生頓住，目光落在我頸間被玄冰之氣灼出的紅痕，"在軒家過得可好？"
梧桐葉沙沙作響。
我攏緊繡著玄界圖騰的披風，指腹摩挲著藏在袖中的護心鱗。
這枚鱗甲殘留的溫度，是三百年前楊霖剖開胸口為我取來的。
"玄界仙尊夫人，自然事事順遂。"我說這話時，胎靈突然在靈府中翻騰。
那些被煉化的霜花咒印化作冰針，刺得神識一陣恍惚。
楊霖的星盤突然迸發青光。
當年我們在觀星台立誓時，這法器曾吞吃過彼此的精血。
此刻青光中浮現的，竟是我大婚那日被同心鐲劃破手指的畫面。
"你靈府裡有玄冰噬魂咒的痕跡。"他指尖凝出碧色靈線，卻在觸及我袖口玄紋時被灼成青煙，"王萱的獨門咒術……軒宇他？"
夜梟的啼叫撕破寂靜。
我後退時踩碎了滿地月華，靈幻仙閣方向的孕靈池突然傳來悲鳴。
三百殘魂的哭喊順著靈脈鑽進耳膜，混著軒宇那日嘲諷的話語："比起王萱，你連她一根髮絲都比不得。"
"玄界事務，不勞楊仙君費心。"我掐訣喚出母親留下的玉牌，閣樓飛簷上的鎮魂鈴卻在此刻齊鳴。
鈴聲中夾雜著幼時楊霖教我吹葉笛的調子，驚得玉牌險些脫手。
楊霖突然祭出本命劍。
劍穗上纏著的，還是我當年用青絲編的同心結。
劍氣掃過時，我袖中雙魚佩突然發出悲鳴——這物件本該在靈寶閣第七頁典當名錄裡。
"阿瑤你看，"他劍尖挑起一片飄落的姻緣箋，箋上竟浮現軒宇與王萱在玄冰殿對弈的畫面，"三百殘魂的怨氣，已經浸透你的嫁衣。"
我低頭才發現，石榴紅的裙擺不知何時爬滿霜紋。
胎靈突然發出啼哭，將那些冰晶震成齏粉。
靈蝶從發間墜落時，我瞥見楊霖袖口露出一截碧波綾——正是當年裹著我跌傷膝蓋的那條。
"明日靈寶閣……"他話未說完，仙閣方向突然升起血色月光。
孕靈池的結界破了，三百道魂光竄向玄界方位，像極了新婚夜軒宇拂袖離去的流光。
我轉身捏遁術訣時，聽見楊霖的星盤墜地聲。
胎靈突然攥住我半縷神魂，將那些強壓的委屈釀成苦酒。
月光把我們的影子拉得很長，他修長的那道影子想要觸碰我綴滿冰晶的裙嫋，卻在觸及玄界圖騰時化作青煙。
靈幻遁術撕開的空間裂縫裡，飄出王萱常用的雪魄香。
我咬破舌尖保持清醒，卻聽見身後傳來星盤碎裂的脆響——就像那年楊霖跪在父親面前，求他不要把我送上和親飛舟時，被生生折斷的本命劍。
靈蝶殘翅在掌心碎成冰晶時，楊霖的碧波綾正纏住我腳踝。
那些泛著藥香的綃紗在夜風裡舒展，露出內層繡著的並蒂蓮——花瓣上還凝著三百年前我蹭上去的胭脂。
"你的胎靈在啃噬護心鱗。"楊霖的星盤懸浮在我們之間，青光中浮動著細密的裂痕。
他指尖拂過那些裂紋，我腕間的同心鐲突然發燙，燙得像是要熔斷軒宇系在上面的玄冰鎖。
夜露凝結在睫毛上，將他的輪廓暈染成破碎的星圖。
我望著他袖口翻飛的鶴紋，突然想起當年在靈犀殿偷喝百花釀，酒漬染髒他衣襟時，他也是這般欲言又止的神情。
"玄界的雪魄香會侵蝕靈脈。"他忽然解開腰間錦囊，取出的竟是當年我埋在萬靈泉邊的琉璃瓶。
瓶中浮動的螢火蟲早已化作靈砂，卻在觸到我指尖時突然迸發暖光，"今夜子時，靈寶閣第七頁……"
血色月光突然刺破雲層。
孕靈池方向傳來尖銳的鳳唳，驚得我袖中雙魚佩撞在梧桐樹上。
樹皮裂開的剎那，三百道冰淩突然從地底竄出，凝成軒宇慣用的玄冰劍陣。
"少夫人。"
虛空裡浮現的傳音咒紋路，與三日前軒宇留在合巹酒盞上的如出一轍。
我腕間同心鐲發出刺目寒光，將楊霖的碧波綾凍成冰綃。
那些冰晶蔓延的速度極快，眨眼就攀上他握著星盤的手腕。
靈幻仙閣的鐘聲恰在此時響起。
我捏碎藏在舌底的清心丹，苦味混著血腥氣在齒間炸開。
楊霖的星盤突然顯現玄界圖騰，那些纏繞著怨魂的紋路，分明與軒宇大婚當夜系在我腰間的玉帶如出一轍。
"明日……"
他未盡的話語被夜梟叼走，化作片片燃燒的姻緣箋。
我望著箋紙灰燼中浮現的王萱側影，突然想起昨夜更漏滴到寅時，軒宇用玄冰之氣凝成的梳篦，曾將我鬢髮散落的模樣與王萱作比。
胎靈在靈府中發出嗚咽，將那些苦澀的回憶釀成冰棱。
我轉身時踩到破碎的星盤碎片，鋒利的邊緣割破繡鞋上綴著的東珠——那是母親用半身修為換的嫁妝。
靈幻遁術撕裂的虛空裡飄來雪魄香，混著軒宇慣用的龍涎香。
我攥緊袖中護心鱗，鱗甲突然顯出血色紋路，竟是楊霖當年剖心時留下的誓言。
孕靈池的悲鳴越來越近，池水中倒映的卻不是我的臉，而是王萱在玄冰殿撫琴的畫面。
"少夫人若再遲疑，尊上該親自來尋了。"
傳音咒凝成的冰蝶落在肩頭，蝶翼上密佈著玄界特有的咒印。
我望著靈幻仙閣簷角搖晃的鎮魂鈴，突然發現鈴鐺裡困著的，竟是我幼時養在靈寵園的雪凰精魄。
夜風捲起滿地霜花，其中一片沾在唇上，竟是合巹酒的味道。
我踉蹌著扶住孕靈池邊的玄武石，石紋中突然滲出暗紅血珠——與那夜軒宇用玄冰刃劃破我指尖時，滴在鴛鴦枕上的血漬一模一樣。
池中三百殘魂突然齊聲哀泣，她們破碎的嫁衣在月光下拼湊成王萱的輪廓。
我頸間的玄冰項鍊驟然收緊，勒得胎靈發出尖銳啼哭。
那些哭聲撞在鎮魂鈴上，竟幻化成軒宇冷冽的嗓音："靈幻仙域送來的，果然都是殘次品。"
血色月光突然被烏雲吞噬。
我摸到藏在腰封裡的玉髓梳，梳齒上還纏著今晨梳落的青絲。
靈幻仙閣頂層的窗戶無聲開啟，飄出一段泛著暖光的鮫綃——正是三日前，軒宇用來拭去我嘴角藥漬的那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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