⒊
又是半個月過去,正上班,前台小妹妹過來招呼:「胡老師,有人找!」
竟然是對門的「黑白無常」、肥瘦組合。
「你房子怎麼能租出去呢?」男人開口。
「你這話說的,我自己的房子住不成還不能出租?」
「你出租我們不管,可你也不能租給那樣的人啊?」「白無常」氣急敗壞。
「哪樣的人?」我反問,「我自己的朋友我還不清楚是什麼樣的人,他不但租了我的房子,還說那裡風水好,想買過去呢!」我得意。
「不行!」「黑白無常」異口同聲。
「黑無常」拉住要爆發的「白無常」:「你不能把房子賣給他,而且你還要把房子收回來。」
「你們管得有點寬了吧?」我甩一個鄙視的眼神,「自從住你們對門,我們就沒有過一天安生日子,我們把房子租出去你們還說三道四,也忒欺負人吧。」我幾乎要無語。
「白無常」卻開始軟聲細語地助攻:「老弟,以前都是我們不好,我們錯了還不行,我們改,咱們處成好鄰居行不?」
看我沒有積極回應,「白無常」又開始暴走模式:「不行我們就報警,自從他的東西搬進去,我兒子天天做噩夢!」
你兒子天天做噩夢算個屁,我八個月的女兒還天天被你們折騰得哭呢。
前台端來兩杯水,我示意:「謝謝,他們不喝。」
物業又打電話來了,還是那個牛氣哄哄的經理:「現在,我代表物業公司向你發出最後通牒,馬上把你的房子收回來,否則……否則我們報警處理!」
我無所謂:「行,你只管報,我隨時配合!」
可也奇了怪,根本沒有警察叔叔找我。
周末,帶孩子下樓玩,卻看到「黑白無常」在小廣場轉悠。
「黑無常」瞥見了我們,拉着「白無常」顛顛地跑了過來,妻子臉色緊張,兒子也拉着我的衣角,她們已經對這兩口子有種條件反射般的恐懼。
「好啊,你們一家子躲到這裡來了!走,跟我們走,把租你房子的那個人攆出去,否則今天咱們沒完!」「白無常」的手指頭幾乎戳到我臉上。
「你說讓我跟你們走,我就跟你們走?你們算老幾?我自己的房子想租給誰就租給誰,關你們屁事!」我把老婆孩子擋在身後。
「那就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黑無常」欺上來,沖旁邊一擺手:「哥幾個,看你們的了。」
四五個胳膊上紋龍畫鳳的漢子不知道從哪裡拱出來,氣勢洶洶地把我們一家圍在了中間。
媽的,這青天白日,要搞哪一出!
一個瘦高的麻竿樣的傢伙上手推我一把:「你小子尿性啊,住在我們那一畝三分地,連我老表的面子都不給!」
另一個胖子從背後不輕不重給了我一腳:「跑了和尚跑不了廟,哥們不還是找到你了,那小區70%以上都是我們拆遷戶,都是打斷胳膊連着筋的親戚,你一個外路人想乍翅,也不撒泡尿照照影子!別說你剛搬過去,你就是租房子,除了押金不退,我們還得扒你一層皮。
乖乖跟哥幾個回去讓你的租戶滾蛋,不然有你好看!」
兒子扯着妻子的衣角「哇」地哭了出來。
有熟悉的鄰居過來:「乖孩子,爸媽在跟前還哭啥?」
「他們是壞人,打我爸爸!」兒子指向圍着我的幾個人。
很快,小區居民從四面八方上來:「怎麼回事?」「你們是什麼人?」
居委會大媽指着「白無常」的鼻子痛斥:「我不管你們是誰,在我們小區尋釁滋事就是不行!」
幾個貌似社會人的壯漢陷入了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沒有了剛才的跋扈和狠辣。
「大叔大媽,都是誤會!我是他們家鄰居。」「黑無常」的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我們兩家有點小摩擦,沒啥大事……」他轉着圈地拱手作揖。
有人報警了,警車直接把一幫子裝社會人的孫子給帶走了。
我又勝了一局。
⒋
周一送孩子上學,剛出小區,猛地衝出兩個人把我擋住,竟然又是「黑白無常」。
「哎呀老弟,終於等到你了!」兩個人臉上都是汗,手裡還拎着好些飲料、水果啥的,「白無常」的大餅臉笑得跟花兒一樣。
這畫風不一樣啊?
「老弟啊,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你聽我們一句話,讓你的租戶搬走,你們搬回去住吧!」
看他們可憐兮兮的樣子,我想不通熊哥是用什麼樣的魔法打敗了這對奇葩!
「自從你搬走,別說我們兒子做噩夢,連我們家的貓狗都不敢出門了,它們在家裡隨便屙尿,太髒了……」意識到哪裡不對,又涎着臉道歉,「以前都是我們不好,以後我們再也不會那樣了,這次來呢,一來是賠不是,二是求你們無論如何也要搬回去,咱們兩家都安安生生過平常日子,我們求你了!」
就差真的鼻涕一把眼淚一把了。
住在熊哥這裡也不是長久之計,我們也想安安生生住回自己的家。
⒌
熊哥大大咧咧:「先別讓嫂子過去,你也有個心理準備……」
說實話,剛看到我們的房子,我都害怕了。
防盜門鎖着,但隔着門就能聽到裡面聲音咕咕噥噥,「黑白無常」看我掏鑰匙,直往我身後躲。
房門打開,客廳的情況看得我頭髮根直豎。
窗簾拉着,正對大門放着一張供桌,供桌上兩盞電子長明燈,光線昏暗,伴着不知道從哪裡發出的誦經聲,無不透着詭異、陰森,更嚇人的是供桌上還放着一個黑色的盒子,盒子上鑲着一張黑白照片……
「黑白無常」探頭探腦不敢進來,我轉身出來對兩個人說:「算了,這房子被他整成骨灰房了,我看還是賣給他吧!」
「別價老弟,這房子你千萬不能賣啊,你賣了我們可怎麼辦啊?」「白無常」真哭了,「這樣行不行兄弟,房子你們別賣,這段時間你們不是在外面租房子嗎?花的錢我們給你補出來,你還搬回來,你要有其他條件也可以提,我們一定滿足!」
「黑無常」跟着表決心:「老弟,以前是我們不好,粘你鎖眼、往你們門口扔垃圾,油漆也是我們潑的……可我們無論如何也不能和骨灰做鄰居啊!」
物業部經理也來了,笑得很假:「胡老弟,以前的事都是誤會……對不住了。」
⒍
熊哥是殯葬公司「上天堂」的老闆,專做死人生意的,不但和江城市的各個墓地關係良好,也是骨灰盒廠家的合作商。
我們離開之後,他就大模大樣開着靈車來到這裡,他大開着房門布置:供桌、供品、長明燈……「黑白無常」瞅到鑲着黑白照片的盒子,終於明白過來:這是要把房子用來存放骨灰!
熊哥的幾個徒弟人高馬大,再加上西裝墨鏡白襯衣,搞得跟社會人一樣,「黑白無常」不敢放肆招惹,給物業上的親戚打了電話,熊哥仍然愛搭不理。
熊哥租房手續很齊全,物業威脅停水停電,先不說他們有沒有這個權力,而且就是沒水沒電也影響不了熊哥的操作。
熊哥吃死人飯,不但百無禁忌,還自帶煞氣,「黑白無常」在他面前先失了氣勢,看主人蔫了,他家那條惡狗夾着尾巴也不再出門。
害怕的不僅是我的鄰居,小區的其他居民也議論紛紛,有的報了警,可現有的法律法規沒有明確的相關規定,就眼下這種情況,好像只要我這個房東不說什麼,沒有人能阻止熊哥。
開始,對門的熊孩子還想挑釁,熊哥三言兩語就把他拿捏了。
「你是不是夜裡睡不好?」這小子懵頭懵腦點點頭。
他聽我說過這孩子打遊戲沒節制,休息不好是肯定的。
熊哥不再說什麼,裝神弄鬼地再三打量了他一番,嘴裡念念有詞,熊孩子問熊哥:「你那個帶照片的盒子裝的什麼?」
熊哥面無表情:「人。」
「你說謊,盒子那么小,怎麼能裝得下人?」熊孩子不屑。
熊哥覷他一眼:「回家問你爸你媽。」
結果,熊孩子夜裡就開始做噩夢了:一個人燒成灰再裝進一個小盒子完全超出了他這個年齡的認知,而且這種盒子就在他家對門……
「黑白無常」先是威脅,可對熊哥來說,根本沒什麼卵用。
物業親戚也不靈了。
他們就找我,看他們沒有誠意,我也不予理會。
他們又找了一幫子親戚上門威逼,結果被我的街坊鄰居報警送進了局子。
「黑白無常」開始求和。
⒎
晚上,媳婦不放心地問我:「老公,盒子裡裝的不會真的是那東西吧?」
我笑她:「衛生間有個地方滲露,盒子裡的東西被我摻上沙子做防水了。」
骨灰盒裡裝的水泥。
延伸閱讀
清明節期間確實有報道在一些城市,因為一塊墓地被炒到幾萬、十幾萬,而且只有二十年的使用權,有些人就另闢蹊徑,乾脆在一些小區買房子不住,而是布置成靈堂,專門用來存放先人骨灰。
報道說,房子的使用權是70年,一間房子可以放N個盒子,據說有的風水絕佳的小區,陰宅的比例超過了活人的入住比例。
記者調查發現,選擇「骨灰房」的業主,大多生活在一、二線大城市,而大城市存在着墓地價格高、管理費用貴、租期短等現實問題,讓親人「入土為安」的代價不小。
比如在北京,即使是一些質量一般、地理位置偏遠的墓地,價格也要10多萬元,並且購買墓地後,只能享有20年的使用權,之後還需要支付「墓地管理費」。
有人就看好河北省張家口市崇禮區某樓盤,一套房的價格在25萬元左右,面積適中,而且產權期長達70年,準備將過世親人的骨灰安置在那裡,每年前去祭拜。
天津一位購買了「骨灰房」的某小區業主說,買這種房子一般會選擇地理位置比較偏僻、住戶較少、單價便宜的小區,買了就悄悄地安置,不告訴鄰居和附近住戶,免得對方產生心理負擔、引發糾紛。
「心理上過不去、不舒服」「難以接受」「肯定要舉報」……社交平台上「骨灰房」話題下,很多網友發表類似觀點,認為「辛辛苦苦攢錢買套房子,到頭來發現對面『住』的是骨灰,換作誰也不願意」「一想到和一堆已經去世的人住在一起,出門都覺得樓道冷了一些,陰森森的」。
一名房地產業內人士告訴記者,購房者不會告訴開發商房子的用途,而銷售也只管出售房屋,不問用途。開發商在銷售合同里規定:不得改變房屋用途。但實際操作中,業主將房屋用作「骨灰房」,是否算改變了用途?這一點很難界定,而且一些「骨灰房」也很難被發現。
「您買了要用來幹什麼,我們無權干涉。房屋用途不是我們考慮範圍。」有銷售人員如是說。
商品房被當作「骨灰房」銷售或使用是否違法?小區業主或隔壁鄰居是否有權要求恢復原樣?
對於這種情況,您是怎麼認識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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